程母手心发颤,她承认刚才冲动了,有泄愤情绪在里头,可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锤死这对狗母子。
想伤害她的家人,做梦!
孟思静得意极了,终于疏了口恶气:“等什么呢,报官吧!”
孟母眼珠一转,此时当起好人来了,“怎么说从前也是一家人,大妹子,我也不想见你受苦,不若这样,你赔偿我们母子点医药费,再跪下磕三个响头,此事作罢也行。”
赵氏拦住想说话的程母:“头我可以代我娘磕,医药费你要多少?”
孟母扯着嘴角想笑,不小心动了伤口,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气势荡然无存,她直接狮子大开口:“我要你家的地契,还有一百两银子。”
她估算过,程四娘买了房子,剩下的银子不会多,她特地往高了报。
“我家没有这么多银子。”
孟思静笑道:“没有可以卖身啊,你家反正孩子多,少几张嘴吃饭,压力还小点,或者直接让程云和程与君到我家当下人,一个人十两银子,够意思吧。”
孟南洲嗤笑道:“妹妹,程与君是罪奴生的孩子,十两银子太多了,最多五两,购买他整个人了。”
孟思静一锤脑袋,扬声道:“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大伙儿还不知道吧,程家老二娶了流放的罪奴,谁知道她家人因为什么获得罪,没准是通敌叛国、杀人放火的大罪!”
顾寒栀的事,是程家秘密,非自家人不得知,孟思静此时能戳他们的痛处,无外乎当初孟南洲入赘程家,程家人信任他,没想到如今被背刺一刀。
围观街里街坊虽有些吃惊,到底是人家的家事。
没有法律规定,罪奴不能跟良民通婚,只是大多数情况下,大家不愿意接触罪奴,遑论通婚。
苏阿花翻了翻白眼:“现在说的是你们偷东西的事,扯别家孩子做什么?”
“对啊,孟举人,你娘张口就要人家全部家底,你妹妹还让程家孩子为奴为婢,孔圣人就是这么教你为人处世的?”
“我可听说了,你从前给程家当过六年赘婿,没有程家别说考举人,你们一家连温饱都成问题。怎么着,恩将仇报啊,见人家无儿女没丈夫撑腰,你落井下石,想吞家产啊?”
苏阿花计上心头,高声道:“可不就是吞家产吗?那会儿程二顺失踪的消息没传回,我听见孟母站在程家门前,说赘婿是半个儿,要为丧生洪水的程家兄妹摔罐挂帆呢!这不是存心咒程老太断子绝孙吗?”
孟母恨不得撕了苏阿花的嘴。
“程家儿女死绝了,两个孙子又没成年,女婿算半个儿,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二房大罪奴带两小罪奴,三房生了两丫头片子,都没有分家产的资格,顶多……分点给大房。”孟母一副慷慨万分的模样。
孟思静还嫌搜刮得不够:“先说好,我哥操持丧仪,肯定劳心劳力,出了力就不能出钱了,丧礼的一应花销都从大房里扣……”
孟南洲、孟母包括孟思静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有理有据,无可指摘。
“啪啪啪!”
三道响亮的掌声自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猛地回头,孟家母子三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斜倚在墙角的女子,一袭灰白素衣,鬓边没有任何装饰,发髻婠得简单,她好像偏爱这种适合劳作的单边麻花造型。
站在她身旁的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一个少年感满满,脸上表情不一。
年轻那个姿容俊朗,眼神讥诮,少年却满脸怒容,恨不得把孟家母子吃了。
“可真热闹啊。”程诺轻笑,嗓音像浸了冰的蜜,甜得瘆人,“我尸骨未寒,孟南洲,你跟你娘和妹妹就急着把我家的东西……变成你们的了?”
孟母一连往后退了数步,脸色煞白如纸。
孟南洲不可思议望向缓步走来的女子,布鞋稳稳踩在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尖上。
“怎么不继续了?”她歪头,眼底浮着讥诮的光,“方才谁让我们家阿云卖身的?”
程云冲上前,怒指孟思静:“是她!”
程诺走近,个头比孟思静高整个,程家人普遍长得高,光在气势上就碾压孟思静。
她揪住孟思静鬓边的碎发,在手指上缠绕两圈,似在把玩,却在孟思静想要说话的瞬间,猛地收紧向下一拽,碎发悉数落进程诺指缝间。
“啊!”
孟思静痛呼出声,没来及反应,头顶又被人猛地扯住,整个人往后倒仰,疼得她头皮发麻。
“娘,哥,救我!”
“救你?他们敢吗?”程诺唇瓣微扬,“我可是特意从阎王殿爬回来找你的。”
阴冷的嗓音,配上她可怖的神色,孟思静彻底吓傻了。
孟母声音微颤:“程四娘,别装神弄鬼的,你吓她做什么?她只是个孩子。”
“孩子?”程诺笑得不能自已,“你的孩子如珠似宝,视别人的孩子命如草芥?既如此,你管不好孩子,我替你管。”
“啪”的一声。
孟思静的左脸被扇歪了,耳畔轰鸣,许久才听见程诺的声音。
“这一巴掌,打你痴心妄想,惦记别人家的东西。”
又一巴掌,孟思静右脸扇肿了。
“这一巴掌,打你忘恩负义,丢条肉,狗下次见了还会冲我摇尾巴,程家养你们六年,你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呜呜呜……”孟思静两边的脸以同样的速度肿胀起来,远远看上去像是头猪,可知程诺用了多大的力气,偏偏她还没有住手的打算。
果然,又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了下来。
众人等了半天,没等来打第三个巴掌的原因。
程诺也不知道说什么,冲程云招招手:“小云,你来说,第三巴掌为什么要打?”
程云思索片刻,义正言辞道:“第三巴掌,打你欺凌弱小,想卖我?你被卖了我都活得好好的!”
程诺提溜着早懵掉的孟思静:“听见没,三巴掌记好了,下次再敢犯我手上,不是三巴掌,而是三刀。”
“程四娘,你不要太过分……”孟南洲话还没说完,被程诺一记眼刀射过来,差点射成筛子。
“听说你要送我娘去见官?还让她下跪?”
孟南洲咽了咽口水,方才的口若悬河,气定神闲,此时看上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萎了。
人群中有眼力见的,立马出来搭梯子给台阶:“没有的事,开玩笑开玩笑。”
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到头来没准连累他们这些看热闹的,毕竟方才他们中不少人也朝孟家母子丢过石头。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大家各退一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是啊,衙门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心管你们的家长里短,算了吧算了吧。”
孟母扶着几近毁容的孟思静,别提多不甘心,可程诺太恐怖了,她像个罗刹,像个从地狱里爬来的鬼。
洪水都淹不死她,不是鬼是什么?
孟南洲今天脸算丢尽了,恨不得直接捂脸离开现场。
母女三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这一幕跟当初孟南洲被休弃时,大梨村村民的反应如出一辙。
人群散得差不多,程家人终于将程诺围在中间,仔细打量,确定毫发无损,才问:“村民们如何了?”
“挺好的,除了不肯搬走的几家,都活着,爹和哥哥们都很好。”
程母:“那你二哥呢?有消息吗?”
程诺摇头。
十七解释道:“二顺兄在飞虹渡抗洪,被洪水卷走,应该首先会流到大梨村方向,我们派人找到了,没找到。”
程母神色悲戚。
程诺安慰道:“娘,你换个思路想,没找到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定哥半路上得救了。”
“真的吗?真的还有生还的可能吗?”程母眼睛亮起一丝希望的微光。
“有的,是有人活下来的。”
程母得到程诺的再三保证,这才松了口气。
送家人回去后,程诺好好夸赞了小盼儿,交代几句后,立马跟十七还有程云再回鹿山,那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