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周计算的考核,我由第四名,上升到第二名。
二三四天天都在说我疯了,哪还有个女孩子的样。
我理都不理,只是发狠的将砂袋打得断了好几次。
在我能够和铁血对上几招而不落败的时候,六个月的结束时间悄然来临。
来时素不相识,要分别了,一想到未来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铁血,居然很有些不舍。
吃散伙饭的时候,四个学员终于摘下面具,我看着二愣了好久。
他居然是获得国家奖章的陈之洋学长。
学长温润的坐在对面,眼角眉梢全都是暖暖的笑意,“怎么了林学妹,不认识了?”
“学长,你一直知道是我?”我想起这六个月,二对我的与众不同,便觉得自己傻得厉害。
只是觉得他熟,却怎么也没能想到居然会是陈学长!
“知道,”陈之洋点头微笑,向我披露了一个惊天大瓜,“要不是为了你,我们几个也不会被抓来搞什么特训,早进组了。”
不是吧!
“老师安排的,他老人家说你这些年过于放松,需要从根本上提升对于寂寞和危险的认知,先给你打个前站。”
我:......老师,我可谢谢您老人家了,真是用心良苦!
教官坐在另一桌上,第一次桌上放了瓶白酒。
我望向正在倒酒的铁血,举手投足之间的矜贵,和无法忽视的冷肃,他给我的熟悉之感更加强烈,他是谁?
一定是我认识的人!
“那铁血呢?你知道他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陈学长瞄了那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天机不可泄露,到了你应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陈学长,你和我玩儿玄学!”
陈之洋哗的笑开,又看了一眼那边。
铁血端着酒杯,正在将透明的酒液缓缓倒入口中,一举一动,矜贵无双,反着金光的面具,显得他冷峻而神秘。
他,究竟是谁?
聚餐结束,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晚上,我们被允许走出基地大门,在院子里活动。
三位男人坐在星空之下,一边喝啤酒,一边聊天,都是些男性感兴趣的话题。
我听的无聊,便一个人在院子里信步闲逛,然后站在秋千那里发呆。
秋千不知何时拆除了,只剩下埋竖桩的两个圆形坑洞。
没能再坐一次,很遗憾。
以后,谁会是陪我荡秋千的那个人呢?
站了好一会儿,我才情绪低落的准备回到房间。
不想刚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下,铁血身姿笔挺的站着。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我,面具泛着的金光不再寒冷。
心口那里,突然抽紧,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分别,总是会让人难过。
在基地的房间里睡了最后一晚,醒来便是最后分别的时刻。
铁血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大大的背包,将我送到出口处,看着我走向外边的骄阳。
一道门,我在外边,阳光明媚。
他在里边,陷于暗影之中。
何时再见?
或许仍会再见,只不过,他认得出我,而我,可能认不出他。
在一起整整六个月,我不知道他面具下的那张脸,长的什么样子。
这,将会是我人生当中的一个遗憾。
而我,不喜欢遗憾。
“铁血教官,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教导,未来,我们还会再见吗?”
他眸色漆黑,眸底深邃,唇角微抿,声音沉哑的问我,“苍鹰,未来,你,还会记得我吗?”
“会,当然会。”
他点点头,退后半步,挥手与我告别,“去吧,记得保护好自己,祝一切顺利。”
“我们还能再见吗?”
“有缘自会相见。”
金属大门自动关闭,将我与他,分隔在两个空间。
我看着冷冰冰的大门,看了好久,直到等待的司机叫我的名字,才不舍的离开。
这是我人生当中的又一个里程碑,也是新未来的开始。
这段时间,似乎一直在经历离别。
与程思昱的生离,与爸妈哥哥的暂时分别,与小西相隔万里,与铁血的不知再见之期。
心口酸酸的,眼睛也湿了。
曾经以为最美好的东西,最后发现是腐烂恶臭的垃圾。
曾经以为最苦最难的东西,结果却是托我向上的肩膀。
铁血,再见到我时,希望我们还认得出彼此。
老师给我放了一周的假期,让我好好的与家人告别。
这是一场真正的告别,再见之期,遥不可及。
小西听说我回蓝城,也请假跑回国内。
她很好,蓝城的一切,也都很好。
电话之中,蓝勇说他的腿半年内经历过四次大的手术,上周刚结束第四次手术,目前正在做复健,医生说他复原的可能性达八成。
因为满怀着希望,蓝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容光焕发,那双与我酷似的眼睛里,多出一丝年轻男子该有的桀骜。
那天是林森先生亲自开车来机场接我,见到黑瘦的我,眼尾发红,却什么都没有说。
身为林家继承人,他的立场、修养,以及对待事情的积极看法,让他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的不满或指责。
路上,他和我娓娓的述说着这半年之内发生的事情,比如妈妈病了两次,但是都已经好了,只是瘦了一些。
比如爸爸很想我,没有办法寄托对我的挂念之情,又给我的卡上打了一大笔钱。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高速路上,我正向林森先生吐槽有关铁血的没有人情味,林森先生含笑不语的认真倾听。
突然,从后方赶上来一辆车,三连声的鸣笛,还闪了几下行驶灯。
林森先生瞄了两眼,等到那辆车子赶上来,降下车窗。
并驾齐驱的车子也将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绝世芳华的脸。
两位大佬相视一笑,又各自升起车窗。
我也给程南图微笑点头打招呼,车窗升到一半时,我看到他正在用眼尾瞄我,目光有些奇怪,仿佛带着钩子。
“南图哥,他怎么在这里?”我纳闷的回头看了一下后边的方向。
这条路直通机场,难不成,程南图也是刚下飞机!
“谁知道呢,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想知道,自己问。”
我当真摸出手机,打开对话框,却发现不知道这话该从何问起,怎么说,都显得唐突。
他又不是我的谁,我也不是他的谁,说什么都显得僭越。
然而,我终归还是无法避免僭越。
因为回到蓝城的次日,我被老师安排找程南图取一些资料。
接到电话时是夜里九点钟,外边刚刚结束自太阳落山起便一直肆虐的大风大雨。
车子在湿淋淋的马路上驶过,溅起四射的水花。
我没有开空调,而是打开窗子,让空气在小小的车厢里流通。
蓝城正值初夏,风雨很烈,极大限度的催发了各种鲜花的香气,让雨后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新,也让心情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程南图的住处与我的住处隔的不算太远,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
那是一间独幢的别墅,门前的花草被风雨折磨得有些凌乱,屋子里漆黑一片,仿佛没有人居住般的死寂。
这是我第二次过来程南图的住处。
第一次过来时,正值深秋,院子之中花草凋零,他却把自己站成一道艳丽的风景。
这一次,我没有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甚至没有感觉到他存在的任何气息。
再次确认地址,并没有错。
我看着黑漆漆的窗口,心里浮起强烈的异样。
为了确认他在家,我给他打了电话。
蜂鸣声规律的响着,一分钟后自动挂断。
没有人接听。
这让我的异常之感更加强烈,硬着头皮按响门铃。
半晌之后,出来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金发碧眼,佝偻着腰,听说我来找程南图,那双灰暗的眼睛里,浮现一丝亮光。
他蹒跚着脚步在前边领路,我满腹疑惑的跟着她,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
认识程南图已久,从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他的身边存在这样一位老人。
我不由好奇起来,这位老人是位地地道道的外国人,难道说是程南图的母亲派来照顾他的吗?
走进别墅大门,老人家按亮客厅的两盏壁灯,继续在前边带路。
深更半夜,两盏壁灯对于偌大的别墅来说,真的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且幽暗的光线,显得屋子里特别压抑,让人仿佛喘不过气。
我满腹疑窦的走着,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接着就是轰隆隆的一阵雷声,大雨重新倾盆而下。
老人家脚步一滞,看了一眼外边的风雨,嘟囔了一句话,加快脚步。
风雨声交织,我听的不是太清楚,老人家说的恍惚是,“遭了,先生会受不了的。”
他的脚步骤然加急,弯着的背挺直,匆匆的朝着屋子角落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借着闪电的光,我看到那是一间长条形的宽敞屋子,光秃秃的没有多少陈设,正中央的位置铺着极厚的吸音地毯。
一条高大健硕的人影,正在以惊人的力度和速度,打着一套少林长拳,闪电偶尔划过,将他裸露的上半身上的汗珠,照得晶莹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