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1 / 1)

无终倦意 独活十年 1679 字 12小时前

图书馆顶楼的旋转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声,我攥着断剑的手心里全是汗。陈墨的短信停留在锁屏界面:「只有三楼期刊室的旧报纸,能告诉你 1942年雾魇镇焚纸楼的真相」。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每当阴影笼罩时,墙面上就会浮现出血色的爪印,指甲缝里嵌着和我校服相同的纤维。

推开期刊室的门,腐纸味扑面而来。陈墨背对着我站在窗边,他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脚尖却诡异地朝向墙壁。我刚要开口,窗外突然掠过一群乌鸦,它们的翅膀拼成「焚纸楼」三个大字,而陈墨的影子竟在此时分裂成两个,其中一个影子缓缓转头,冲我露出森然的笑。

\"你终于来了。\"陈墨的声音比平日低沉许多,他转过身,手里捧着一叠泛黄的报纸,报纸边缘燃烧着淡蓝色的火焰,\"1942年 12月,雾魇镇的焚纸楼在一夜之间消失,楼里七百张往生符不翼而飞——那些符纸,都写着同一个名字。\"

他将报纸甩向我,燃烧的纸页在空中展开,每一张都印着我的照片。1942年的寻人启事、2004年的出生证明、甚至三天前的图书馆监控截图,所有影像里我的眼睛都泛着血光。最上面的报纸标题赫然是《雾魇镇焚纸楼大火,唯一幸存者颈间现奠字纹》,配图中焦尸的脖颈处,青紫色勒痕与我如出一辙。

\"还记得你在镜渊打碎的青铜镜吗?\"陈墨走近,我闻到他身上散发着和红旗袍女子相同的腐香,\"每面镜子都是一扇门,而焚纸楼,就是所有门的枢纽。\"他突然伸手掐住我脖子,指甲深深陷入勒痕,\"现在,该带你去见楼里的房客了。\"

视野被浓烟笼罩,再睁眼时,我站在一条堆满纸人的走廊里。两侧的房间门牌号不断变化,从「2024-001」跳到「1942-749」,每个门后都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陈墨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红旗袍女子,她举着燃烧的纸灯笼,灯笼上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焚纸楼有七百间房,每间都住着被血月诅咒的魂灵。\"她推开最近的房门,里面堆满写着我名字的纸钱,中央的纸人穿着我的校服,心口处贴着 1942年的往生符,\"1942年那位书生死后,他的执念化作焚纸楼,每三十年就会抓回一个转世身,替他承受血月的反噬。\"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墙面上突然浮现出记忆画面:昨夜在枯井与守井人战斗时,断剑斩落的黑雾里,分明有陈墨的面容。红旗袍女子见状轻笑,手中团扇展开,扇面上画着的不再是七窍流血的书生,而是陈墨举着断剑刺向我的场景。

\"他是血月道人的残魂,当年被书生斩碎后,就寄生在每一代转世身身边。\"她的声音混着纸钱燃烧的噼啪声,\"现在,焚纸楼的七百张往生符都在等一个主人——你猜猜,当最后一张符写上你的名字时,会发生什么?\"

走廊尽头传来剧烈的震动,陈墨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他的半边脸化作燃烧的纸钱,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咒印。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断剑,而是一根缠满往生符的纸幡,幡面上我的照片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焚纸楼的全貌:这栋楼根本不是建筑,而是一口巨大的纸棺,正缓缓升入血月之中。

\"白朔,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陈墨的声音带着纸钱燃烧的脆响,\"你不过是焚纸楼的活祭品!1942年书生用断剑斩了我的肉身,现在我要用你的魂灵,重新凝聚血月之体!\"

他挥动纸幡,七百间房的门同时打开,无数纸人涌了出来。这些纸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只是眼中泛着死灰,心口处的往生符正在吸收我的气息。红旗袍女子突然将灯笼塞进我手里,低声道:\"去顶楼找焚纸楼的楼主,只有他能告诉你断剑的真正用法!\"说完,她的身体化作漫天纸灰,纸灰中藏着一枚青铜钥匙,钥匙上刻着镜渊的图案。

我转身就跑,纸人们在身后发出尖细的笑声。楼梯每往上一层,墙面就多一道焦黑的手印,当踏上第七层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扇焦木门,门上用鲜血写着\"楼主寝室\"。推门而入,房间中央的檀木桌上摆着一本血书,封面上贴着 1942年书生的照片,照片下方写着:「焚纸楼楼主,雾魇镇最后一位守镜人」。

血书翻开的页面上,画着断剑插入镜渊的图案,旁边用朱砂批注:「以血为引,断剑不是杀器,是钥匙——打开镜渊最底层的钥匙」。我突然想起守井人说的\"断剑斩因果\",连忙割破手掌,将鲜血滴在断剑上。剑身剧烈震颤,竟在空气中撕开一道裂缝,裂缝里浮现出镜渊最底层的景象:那里沉睡着一口青铜巨棺,棺盖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而棺旁立着的,正是 1942年书生的墓碑。

\"你终于来了,第七十七代转世身。\"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房梁上倒挂着一个老人,他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脖颈处的勒痕还在渗血,正是老照片里的书生。他的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轮重叠的血月,\"1942年我斩了血月道人的肉身,却没料到他的残魂寄生在焚纸楼里,每一代都借转世身的手重建血月祭坛。\"

楼下传来陈墨的怒吼,纸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书生突然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断剑之中。断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剑身上的血字全部亮起,这次我终于看清最下方的小字:「镜渊锁魂棺,焚纸楼为椁,血月三现之日,便是古今重叠之时」。

我握紧断剑冲向顶楼天台,只见焚纸楼的屋顶早已化作祭坛,中央悬浮着七百张燃烧的往生符,每一张都在吸收血月的力量。陈墨站在祭坛中央,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背后浮现出血月道人的虚影,\"白朔,你以为看懂了断剑的秘密?镜渊最底层的青铜棺,其实是当年书生为自己准备的——他早就知道,唯有让转世身躺进棺材,才能彻底封印血月!\"

断剑在我手中发烫,书生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斩碎焚纸楼的纸幡,跳进镜渊裂缝!」我不再犹豫,挥剑斩向陈墨手中的纸幡。金光闪过,纸幡应声而碎,七百张往生符同时爆燃,焚纸楼开始剧烈摇晃。陈墨发出不甘的怒吼,身体化作无数纸钱,被血月的引力吸向空中。

镜渊的裂缝在祭坛中央展开,里面传来千万个声音的呼唤。我低头看着断剑,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字:「躺进锁魂棺,你将永远困在 1942年;挥剑斩血月,现世将万鬼横行」。背后的纸人已经扑来,他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后背,而血月的光辉,正将焚纸楼缓缓托向空中。

我突然想起图书馆那本地方志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戴斗笠的人站在镜渊边缘,手中断剑指向血月。那个人的面容被阴影遮住,但他脖颈处没有勒痕——那不是书生,而是我,真正的我。

\"去他妈的宿命!\"

我大吼一声,挥剑斩向血月。断剑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血月表面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焚纸楼在光芒中开始崩解。纸人们发出尖啸,化作飞灰;陈墨的虚影在血月前不甘地咆哮,最终被光芒吞噬。镜渊的裂缝中,青铜棺盖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是 1942年书生的尸体,而他的脸上,正浮现出我的面容。

当光芒消散,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图书馆的期刊室。陈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手中紧握着半张烧剩的纸钱,上面写着\"白朔,1942年 12月 31日亡\"。我的右眼球不再疼痛,瞳孔中的血月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镜渊裂缝里那口青铜棺的倒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辅导员的电话:\"白朔,校医院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你的脑部扫描显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显示你脑子里有一团黑雾,形状......形状就像一座焚纸楼!\"

我挂断电话,望向窗外。血月已经消失,天空中飘着细雪,可在雪粒中,我分明看见无数纸钱在飞舞,每一张上都印着我的照片。断剑不知何时回到了我的手中,剑身上的血字正在变化,最终凝成一句话:

「血月虽斩,焚纸楼的七百间房,永远为你留着第七百零一间——当你再次闭上眼睛,镜渊的棺盖,会为你再次打开」

图书馆的日光灯突然全部熄灭,在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当光明再次亮起,陈墨已经消失不见,而我的右手背,不知何时又浮现出一行新的血字:

「焚纸楼已焚,镜渊棺未锁,下一个血月之夜,该轮到你躺在棺材里,听外面的世界,为你烧第一叠纸钱了」

窗外的细雪越下越大,可我知道,这不是雪,而是焚纸楼崩解时的纸灰。那些纸灰落在地上,渐渐拼成雾魇镇的地图,而在地图中央,城隍庙的位置上,那口刻着我名字的棺材,正静静地等着下一个血月之夜——等着我,或者另一个我,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