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里,服装师递来一条淡蓝色碎花连衣裙。
谷悠然的手指轻轻抚过裙摆,这件衣服的款式、花色,甚至布料的手感,都和十七岁那天她穿的一模一样。
十分钟后,她换好裙子站在众人面前。
岑溯忍不住拍手赞叹,“完美!简直和我想象中的你分毫不差。”
“沈炼已经在等你了。”岑溯指了指书店角落。
谷悠然转头望去。
沈炼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正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剧本。
他微低着头,细碎的黑发垂在额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
这个画面让谷悠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太像了,连翻书的姿势都和当年的寒景辰如出一辙。
“各部门准备!”岑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第一场戏,江弦音与陆景耀初遇,三、二、一……”
“开始!”岑溯导演的声音落下。
镜头缓缓推进,捕捉着“时光”书店里的每一个细节。
江弦音踮起脚尖,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本泛黄的《摇滚吉他经典曲目》。
她指尖轻抚过封面,脸上是明媚的笑容。
旁边的书架,陆景耀正将一本《行为金融学》夹在臂弯。
他无意间抬头,视线穿过书架的缝隙,恰好撞见女孩捧着乐谱集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那笑容太过耀眼,让他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店。
江弦音还沉浸在淘到宝贝的喜悦中。
突然,一个穿深蓝色连帽衫的身影从旁边窜出,手中的提包瞬间被拽走。
江弦音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睁睁看着抢包人消失在人群中。
“抢包啊!”路人的惊呼声划破午后宁静。
陆景耀的反应快得惊人。
“站住!”他一声厉喝,箭一般冲出去。
谷悠然按照剧本要求站在原地,可指尖却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这个场景她排练过无数次。
但此刻,看着沈炼奔跑的背影,那飞扬的衣角,那急促的步伐。
她的心脏还是漏跳一拍。
太像了,连摆臂的幅度都和记忆中的寒景辰分毫不差。
十分钟后,陆景耀喘着粗气回来。
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透,白色t恤紧贴着身体。
在阳光下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轮廓。
他径直走到谷悠然面前,从牛仔裤口袋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
八张一百,一张五十,一张十块,还有五张一元纸币。
不多不少,正好865元。
他把钱塞进谷悠然手里,转身就走,带起的风里混合着汗水与阳光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落最上面的钞票。
露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边缘已经卷曲,上面两个少年勾肩搭背地站在篮球场中央。
左边那个眼神清冷的,是年少时的寒景辰;而右边是笑得痞气的男孩。
谷悠然的呼吸瞬间凝滞。
右边那个正是当年抢她包的少年,连左耳那枚银色耳钉都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
“卡!”岑溯的喊声惊醒了她。
“这照片哪来的?剧本里没这个道具!”
沈炼无辜地摊开手,“照片就夹在道具钞票里。”
他下意识避开谷悠然探究的目光。
岑溯快步走到监视器前,倒带回放画面。
屏幕上,谷悠然的震惊表情与沈炼潇洒离去的背影完美衔接,连衣角扬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太棒了!”
岑溯忍不住赞叹,“你们俩简直是为镜头而生的。”
片场响起掌声。
没人注意到谷悠然反常的沉默。
工作人员正忙着清点器材,准备转场拍摄童年戏份。
“谷老师,你的戏份结束了。”
场务第三次提醒,谷悠然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点点头,快步走向更衣室。
十分钟后。
在书店后门的消防通道处,谷悠然一把拽住正准备离开的沈炼。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照片哪来的?”
沈炼低着头,目光躲闪。
“是我让他放的。”时珩缓步走出来。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沈炼立即抽身离开。
却在转角处忍不住回头张望。
作为表演系学生,他太想知道这个摇滚巨星的秘密。
但想起时珩那些传闻,他还是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消失在通道尽头。
谷悠然这才意识到,时珩送她到片场后根本没离开,一直藏在这昏暗的角落。
“张明,Y国皇家学院金融系学生。”
时珩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宣读实验报告,“左耳戴着母亲送的银耳钉。”
他每说一个字,谷悠然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母亲胃癌晚期,当时已经走投无路。”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泛黄的病历复印件,诊断日期竟然是抢包事件前一天。
“寒景辰给你钱是因为……”
时珩将病历翻转过来,“抢包的是他室友张明。这笔钱既是封口费,也是补偿。”
谷悠然盯着病历上“IV期胃癌”的字样。
突然想起当年寒景辰塞钱给她时,手指上确实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865元。”她喃喃自语。
终于明白,为什么寒景辰给的金额分毫不差。
这根本不是命运的安排,只是寒景辰翻过她的钱包。
八年来精心编织的美梦被撕开一角,露出里面丑陋的线头。
哪有什么英雄救美,不过是一个男孩为兄弟收拾烂摊子。
而她却把愧疚当成爱情。
“什么时候……“
谷悠然喉咙发紧,“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们闪婚以后。”
时珩平静地说:“我调查过寒景辰,发现了真相。但一直不忍心告诉你。”
谷悠然的眼眶瞬间红了。
原来这两个月来,时珩一直在等她主动放下这段执念。
“为什么现在才说?”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本想永远不说。”
时珩叹了口气,“直到看见你又打开那个铁盒。”
铁盒里面整齐码放着865元钱,还有一张寒景辰大学时的照片。
时珩没有说的是,昨晚半夜他对着铁盒,抽完两包烟。
谷悠然突然明白了,“所以……今天这场戏……”
“是我安排的。我想让你看清当年的真相。”
原来她珍藏多年的“初恋”,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