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翁的语气依然温和慈祥,但话中之问却让汪顺哑口无言,一时涨红了脸,只觉备受羞辱。
他看向仙翁的目光,突然变得不满和怨毒起来。
可仙翁却不关注他一个后辈的心思,再度把头偏向了坞主,“如此看来,歌羽并无大错,眼瞧着北域的剑林即将开启,天南也要派出弟子前去夺剑,那处机缘颇多,甚至远胜玄武空间,我来是想问问,歌羽可愿去啊?”
听了这话,坞主却皱起眉头,他的语气有些不太好,“仙翁,原来你是来说这个的,可是这剑林是天下器修向往之地,歌羽修的是星海光暗之术,这剑林,她没必要去吧。”
仙翁慢悠悠地说道:“我想歌羽已是成熟的修士,这么多年独当一面,还这么照顾底下的师弟们,想来她是有自己的想法,去与不去,我们该问问她才是。”
“我是她的师傅,我还不能替她决定了?更何况她还在禁闭之中,自然是不必前去。”
“既然在禁闭中无法前去,那就解了禁闭便是。”仙翁有些随意地说道。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插手星璇的内务,反而像是在说农家的鸡该喂了,后院的庄稼该浇水了,十分的恣意闲适。
听着这话,坞主的脸色真的变得难看起来,他先是挥了挥手,让三位弟子出去,随后看向仙翁目光久久不散,突然,他冷哼一声。
“仙翁虽然突破灵虚可喜可贺,但也不必特意来插手我星璇事务吧?歌羽是我的弟子,我说她不去,她自然不必去。”
“坞主误会了,我呀......也是受人之托,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位大弟子和月君家的那个徒弟在玄武空间中成了挚友,前段时间,月君的弟子突然向我修书一封,希望我能走一趟星璇坞,她有些担心歌羽的近状。”
听着月君二字,星璇坞主心头惊了一瞬,但他也不会真的忌惮清澜这样的晚辈。
“哼,有什么可担心的,歌羽自幼在星璇成长,能有什么事儿?就算她是月君的徒弟,也不必多事!”
“如坞主所说,歌羽被封禁在夜魇岛,人也出不来,外界之事也全然不知,那怎么偏偏月君的徒弟收到了歌羽的回信呢?”
坞主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回信?”
“一封辱骂月君弟子,想与之断绝交往的书信。”
坞主听着这些琐碎的小事,有些不耐烦了,这样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仙翁跟他大惊小怪。
“仙翁,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
度厄仙翁懒散的神色,在这一刻突然认真起来,语气也淡了数分,再不复先前的温和可亲。
“我想说,李澄明你识人不明,教徒,不善啊!”
这话一出,他的声音立刻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令星璇坞主的脸色微变,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涌出几分怒意。
多少年,没有人叫过他的本名了,突然听到这声带着责问的话,他仿佛又回到还是弟子的年纪,还被人压制的时候。
仙翁平静依旧,“当年,上一任星璇坞主——阳华真人手下共有三位弟子,你排名最末,上面有两位师姐。当初那两人,无论是境界天赋还是处世心性都远胜于你,可偏偏是你成了星璇的接班人。”
听了这话,坞主变得更加愤怒,“说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观史可以鉴今,当年的你被两位师姐百般呵护,在星璇坞中作威作福,可她二人突破道玄以后,双双死在了归墟之中。彼时阳华真人已经年老,不得已,只能把下一任坞主的尊位传给你,这才有了你的今日。”
“如今,你收下四位弟子,其中只有一个女孩,可歌羽还偏偏是大师姐,你自然觉得她照顾师弟们理所应当,哪怕是牺牲自己,也天经地义,对不对?”
“是又如何?我是她的授业恩师!自认为也做到了公平对待,但歌羽身为大师姐,照顾小师弟们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听着这话,天书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你错了,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单方面的付出从来都无法长久。你以为历史还会如你这般再度复刻吗?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歌羽的这三位师弟,没有一个有资格挑起星璇坞的大梁,但你却依然偏爱他们,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打算让歌羽接管星璇坞,从来都想着让她帮扶师弟坐上那个位置。”
星璇坞主脸上的怒火渐消,他的目光闪烁,算是默认了仙翁的猜测。
天书嘲讽一笑,他的手指向了大殿门外,“现在躲在门外偷听的,不知道是哪一个弟子,但我觉得他们任何一个,都没有资格继承星璇坞的宝座。”
李澄明面容扭曲,怒吼道:“度厄仙翁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星璇的传承,与你何干!”
天书的眼中多了一抹失望之色,“与你共守天南近千年,我从不知,你是如此愚蠢之人。”
“放肆!”李澄明的脸色青白交替。
“我已再三提醒过你,让我来找歌羽的人是月君的徒弟,与歌羽有着深厚情谊的人是月君的徒弟,你这些堪称畸形的阴诡打算,你以为月君的弟子会接受吗?你以为南宫宗主会接受么!”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星璇的传承,星璇的道场坐落在天南,受阵宗庇护数千载,坞主的交接和传承必须要得到阵宗的许可!宗主对月君的心思你比我更清楚,且,月君本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顾及灵虚之约的人,你以为,真到了那一步,她看着清澜的面子上,不会出手干预吗?”
听着这话,李澄明才恍然大悟,才知道害怕。
是了。
人族修行界自古便有灵虚大物之间不得彼此厮杀,以免影响人族整体战力的约定,但这样的约定,对荼蘼来说没有意义。
她还在道玄境时,还受着人族对天才后辈的庇护条约时,便和圣殿、剑宗的明枪暗箭厮杀过无数次。
守规矩的人被害死,制定规矩的人不遵守,反而拿规矩去要求别人。
如此又当又立,虚伪而可笑的规矩,荼蘼怎么可能顺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