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我连一日…都没来得及疼她啊(1 / 1)

画面变得虚浮。

虞听晚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墓碑。

她看到嘉善面色煞白,似接受不了,跌倒在地。

这是……之前瞧见多回的后续?

嘉善试图伸手去摸那块墓碑,指尖触到冰凉的刻痕,却像是被烫伤般猛地缩回。

“清莺,娘的清莺。”

她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奴仆乱成一团。

再醒来时是在马车上,嘉善才一睁眼,晶莹的泪珠就滚落而下。

顾傅居不知何时来的,他抬手倒水。

“墓碑是空的。”

“我来时,已是晚了。”

他仍是常服玉带,一丝不苟,端正如常。

茶壶早已倾尽,水从杯口溢出,顺着桌沿滴落。

素来仪容端肃的太傅,此刻衣摆浸在茶渍里,他却仍维持着倒水的姿势,浸在思绪中,恍然未觉。

“魏家军的,咱们的人,忠勇侯府的在那江水里捞了那么多日。”

可捞不到啊。

“她生的像你。平时不爱打扮,也不怎么擦粉,可却是格外在意容貌的。这孩子对我们有怨,又在水里泡了那么多日,不愿狼狈示人,想来是……不愿让我们见了。”

嘉善不敢再听。

“怎么这样?”

她悲恸难忍。

上京乱后,应峙逼宫,一场拉锯战僵持了数日。

眼看着胜利在即,应乾帝被斩于刀下前大笑不止留下一句话。让本该在朝堂整顿的顾傅居,一声未响骤然离开上京。

嘉善当时便觉得不对劲。

明明不久前,顾傅居见了魏昭回来,面上的喜色掩不住。

顾傅居没有明说,可两人做了多年的夫妻,一个眼神嘉善便隐隐有了猜测。

但,这几日她格外焦虑不安。尤其得知顾傅居去了泽县后。

甚至……

顾傅居留在府上的亲信,也为她准备好了马车。

——“主母,太傅先行一步,您也启程吧。”

她那时呼吸都要喘不过气来,又抱有期待。

可是去接她的清莺回家了?

然,她又开始怀疑。

可是之前猜测有误,若是清莺有消息,顾傅居为何要快她一步生怕去的晚了?

嘉善不敢多想。

她哪里想过千里迢迢而来,看到的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上头的土还是新翻的,显然是刚立不久。

她如何能相信?

故,她冷言冷语,不愿去认。可事实却如当头一棒,让她不得不信。

嘉善是高门贵妇,身上发钗不斜,衣上褶痕不皱,连落泪都要用鲛绡帕子按着,怕花了胭脂。

可如今她悲痛欲绝,泪糊了一脸。

“我才找到她。”

她很轻很轻的问。

“你和我说,她不在了?”

顾傅居的背脊弯着,仿若苍老了数岁。

“我日日盼着,却盼来了今日?”

顾傅居痛苦的闭了闭眼,那里有晶莹闪烁,再也说不出话来。

说来说去,不过他无能。

嘉善发髻上那支金凤钗,随着她身体的战栗珠串簌簌作响,清脆入耳,可她顿觉刺耳,像极了笑声。

她怒从中来,一把扯下掷向车壁。

金凤钗落地断翅的刹那,她突然扑到窗前干呕,吐出半口血沫。

顾傅居眸色发颤:“夫人!”

嘉善却顾不得别的,死死攥住顾傅居的衣领,厉声要说什么。

可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墓碑。

她突然安静了。

生怕会吵到她生下来却一眼都没瞧过的心肝。

嘉善浑身如卸了力般瘫倒。

她很轻很轻的喃喃。

“我连一日……一日都没来得及疼她啊。”

————

虞听晚看着这一切,无力感顿生,心下五味杂陈,不忍再看。

依稀听到身后有人喊她,问她怎么还不醒。

可她哪里愿意醒?

虞听晚将自个儿困记忆中,她没有踌躇,大步往前去。

她也终于看到了前世的魏昭。

洪涝严重,江面什么都有,浑浊不堪,他在江水里捞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可却没有一个是虞听晚。

魏昭那时右臂的伤还没好全,被泡的红肿不堪,血肉翻张。

所有人都放弃了,便是顾傅居都立了新坟,而魏昭却又打捞了半个月。

不见尸骨不罢休。

“够了!”

萧怀言彻底看不下去。

“嫂夫人没了,你难道也不活了?”

魏昭没理他。

她那么爱干净怕冷,怎么受得了泡在冰冷的脏水里?

直到魏昭身子撑不住,彻底倒下,大病一场。所有的精气神也随着这一病,而彻底抽丝剥茧。

顾傅居来了一趟。

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只绣花鞋。

绣花鞋上的血渍犹在,魏昭当时颤抖的抱在怀里,却是笑了。

原来人痛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魏昭最后去了墓地。

他不顾所有人反对,把棺材挖了出来,开了空棺。将姑娘生前最爱的首饰,最喜欢的衣裙,全部放了进去。

以及虞听晚给小娃娃准备的驱疫辟邪保平安的虎头鞋。

她不善针线,为了这双虎头靴可费了不少心思。上头针线歪歪斜斜的,可针脚却是格外细密。

当真可笑啊。

他这一生,杀人如麻,从不信报应。

岂料代价是虞听晚和未出生的孩子。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可惜正如姑娘所言,人哪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他也……不可信。

不值得依赖。

魏昭做好这些,沉默立在原地,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下一瞬,他抽出荣狄腰间的大刀,

没有犹豫,没有颤抖,甚至没有闭眼。

那伤势狰狞的右臂,魏昭怕吓到虞听晚。

别看她平时连他都欺负,可姑娘的胆子一贯不大。

魏昭只是平静地看着锋刃切入皮肉,割断筋脉,斩碎骨头。血喷溅在棺木上,像泼墨画就的红梅。

砍下左臂,一并合葬入棺。

“魏昭!”

“将军!”

他的动作太快,没人能拦住。

“疯子!你不疼吗?”

见他鲜血直飚,萧怀言扑过来,可血如何也止不住,脸色都白了。

疼吗?

疼才好,疼着才好像虞听晚在扯他的衣袖。

好似人还在。

魏昭不管不顾,指尖轻摸着虎头鞋。嗓音嘶哑却格外柔和。

“爹爹的骨头硬……硌不硌?”

自是不得回应。

“别怕,爹爹的手,这次一定抓紧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