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角院。
凌云观最为偏僻的院落。
只得三四间屋子,原是为极度喜欢清净的清修士居住。
但往往住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寂静,日间除了能听到道观中的钟鸣声,就是鸟虫的叫声。
想要些人声都没有。
两个看守嬷嬷还可以互相说说话,聊聊天。
郑唯真却无人可聊。
她也不屑于出去跟道观里其他人来往。
在这里相当于面壁了近一个月。
除了翻看几本观主给她抄写的经文,基本没有让她能打发时间的消遣。
从开始的愤怒崩溃到现在的呆愣,她几近绝望。
看到妹妹终于前来,她略有那么一丝高兴,但更多的是委屈。
导致于她看着人来,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郑离惊不以为意,她看人先看气运。
见大姐没有生出黑气,心里微微一安。
不管是被要送思过宫的威胁吓住,还是她自己心里意识到自己的嫉愤怨恨,不该有。
只要没有再生恶念,就还是个人。
至于人瘦了一圈,不过是小事。
不想死的人,饿了就会吃。
吃了也就不会饿死,用不着担心。
“这地方适合静修,以前我要求在此居住都不得,观主倒让你住了进来。”
这话郑唯真哪里会信。
在她看来,这地方最是破烂逼仄不过。
妹妹怎么可能会想住到这种地方来。
但姜嬷嬷却证实二小姐现在住的地方确实比不得这里。
“奴婢看着二小姐住的那小厢房实在是小,观主怎不通融一下,给二小姐您换个地儿住舒适些?”
郑离惊笑了笑:“住习惯了那小厢房,懒得搬了。”
听着妹妹是住小厢房,郑唯真抿了嘴。
这西角院她住的是正房,两个嬷嬷才住小厢房。
没想到这妹妹在凌云观这么多年,连间正屋子都没混上。
想要抱怨住得不好的她,只能闷在心里出不得声。
郑离惊坐到桌边凳子上,很快冬葵就提着食篮进来。
“我虽不是凌云观的正式修士,但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对你来说,我也算半个东道主。”
她帮着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我既然是半个东道主,招待你这个大姐一回也无不可,虽然你从来没把我当亲人看待过。”
这话让郑唯真的脸色红白交错起来。
当初妹妹归家,她如何对待的妹妹,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现在她沦落到妹妹从小长大的清苦之地,妹妹却请她吃一顿有荤菜的饭。
她当初想陷她于不利,她现在却送来她所需。
这样的对比,在失去一切理所当然的底气后,难免让人羞于正视。
沁安客院,善若陪着母妃用膳。
“师姐让冬葵来要一只烤乳鸽,肯定是拿去给大表姐吃。”
善若想到当初回京第一顿那不怀好意的大荤菜,就撇了嘴巴。
“也就师姐能不计前嫌的给她改善伙食。”
一个坏心,一个好心。
高低太过明显。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那个总对她翻白眼的大表姐。
虽然知道那大表姐现在定然不敢再对她朝天翻那双眼睛。
但在自己有资格说不的时候,她不想再勉强自己。
瑾王妃给女儿切开烤乳鸽,笑着道:“她们毕竟是亲姐妹,要真不去看看,别人会说闲话。”
郑家嫡长女的品性,她住在郑家那么些日子,见过几回就看了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好竹出歹笋。
而且是一根非常愚蠢的苦笋。
武安伯府铲除掉祸害后,迅速翻身成了显赫世家。
如此的家境运气,聪明的姑娘就该顺势把握住机会。
和睦家人来借势,经营好名声。
即使退过婚,也不是没有登高的机会。
天家人选谁不选谁,考虑的都是未来几十年的局面。
二大师的同胎姐姐,这样的身份本可以有最好的机遇。
可惜有人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目光短浅不识时务。
毫无风骨可言。
这样的人,即使出身再好,家世再不寻常,也难入人眼。
善若听母妃说什么亲姐妹,更加撇了嘴,“师姐与三表姐五表姐更像亲姐妹,大表姐可没把师姐当妹妹,对她可差了。”
师姐没露本事前,总想欺负她。
露出本事后,才不敢肆意妄为。
安哥哥傻傻的时候,看到大表姐靠近都要瑟缩一下。
明显害怕得很。
没威胁性安哥哥才不会那样,所以深入一想,她就会更加讨厌大表姐。
看到女儿越说越有气,瑾王妃安抚她:“别气,讨厌她不去看她就是,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她活该。”
“就是活该!”善若用力的撕开烤乳鸽来吃。
一口咬得愤愤然。
为安哥哥过去受的欺负愤懑着。
而西角小院,郑唯真看到有烤乳鸽时,瞬间咽了口水。
没等说什么,她就已经伸手向那烤得香喷喷的鸽子,撕开一块塞入了嘴。
急切得失去京都贵女的矜持,毫无优雅可言。
郑离惊没看她的猴急样,就着白米饭,吃着自己面前的两碟素菜。
还装了碗野菜汤来喝。
把一只烤乳鸽吃的干干净净后,郑唯真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
不但吃得满手油,连骨头都嚼碎了吸味。
她堂堂伯府大小姐,吃一整只烤乳鸽,竟吃得如此的干净。
干净到连骨头都不放过的咬成了渣渣。
羞窘之下,不由悲从中来。
郑离惊慢条斯理的喝着先苦后甘的野菜汤,并不理会吃了烤乳鸽却流泪满面的大姐。
用了膳,她也没多留,站起来就要离开。
从妹妹进来就没说过话,只顾着吃的郑唯真,忍不住开了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郑离惊顿了脚步,面色平淡的道:“这问题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
这回答明显不能让郑唯真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