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匪患(1 / 1)

全县的里长都被宋亭舟叫到县城里,起初惶惶不安还以为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后来听他说完才发觉只是个没影的盗匪。

“与我们西梧府相邻的玉林府已经有村庄受害,钦州的劫匪若是为了躲避边境战乱往北撤,极有可能会路过西梧府。”毕竟现在的消息有时差,他们都收到了玉林匪患的消息,可见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如今那些劫匪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有人觉得知县大人小题大做,也有人对宋亭舟敬重不已,因此半点不怀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论如何,屈服在宋亭舟的绝对威严下,这些里长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阳奉阴违。心里再抱怨,回村后也按照宋亭舟的指示动员村民们藏好粮食,修高院墙,加固大门等。

“大家要是放心就把自家粮食都做上记号,背到半山腰挖的地洞里去存放,留些过年的口粮在家。自家银钱就找个地藏好,叔伯兄弟一大家子尽量住到一起去,人多也有个威慑。”

各村里长将宋亭舟吩咐的话都挨个通知给村民们,藏粮的地窖也找村里的青壮年挨个挖好。

他们赫山县贫穷,应该不会招来大规模的匪寇进攻,但糖坊的消息不知道传没传出去,万事还当小心为上。

红叶村的里长同样在叮嘱本村村民,“……家里的小孩子都看顾好,别东奔西跑的。遇见生人搭话也不要理,赶紧跑回家找爹娘去,听没听到?”

小孩都长了一颗玩心,年关将至,都想着去集市卖糖买爆竹玩,里长的话听了一嘴也都忘记了,还是要靠家中大人多嘱咐几遍。

陈二回家和家人说起里长的话,“我看宋大人就是多虑了,钦州离咱们多远,那里的劫匪能跑到赫山来抢劫?说出去不得让同行笑掉大牙,哈哈哈!”他说到后面被自己的话都逗笑了。

与他的粗枝大叶不同,草哥儿娘是个谨慎心细的性子,她剜了陈二一眼,“你懂得还能比宋大人多?大人让咱们过年小心些是为咱们好,要不现在连村里最勤快的张大都歇了准备过年,人宋大人还操心咱们别被土匪端了?”

陈二揉着自己后脑上,“你说的也是,那咱家的粮食也搬去地窖里?”

“搬吧,留下半口袋糙米,半口袋精米在家,剩下的明天你和大牛都搬到山上去。”草哥儿娘想了想又说:“明天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了,赶牛车打眼,咱们俩走着去镇上,早去早回。”

陈二瞧着小床上沉睡的小儿子,压着声音说了句,“不带大牛行,不带咱家小哥儿他醒来不得闹翻天?”

草哥儿娘也愁,“明日买的东西多着,又要看着他,万一叫花子被拍去怎么办?闹就闹,今年糖便宜,集上多买半斤给他沏糖水喝。”

两口子又说了几句琐事,洗漱之后早早睡下,第二天天不亮就挎上篮子背着背篓出了门。

草哥儿醒来只有大哥在家,果然气得哭了,“爹都答应好带我一起去的,怎么说话不算数。我不管,大哥你带我去集市上找他们。”

“咱家还有那么多粮食呢,不能没个人看家。”大牛被他磨怕了,爹娘没回来干脆自己先干,推了一板车的粮食就上了山。

邻居见了他家一车粮食眼红,阴阳怪气的说:“呦,大牛今天没跟你爹娘上集啊,我还想搭你家牛车呢。”

“四叔,我爹娘今早没赶车,走着去的。”大牛实在的说。

四叔脖子一梗,“那定是怕乡亲们搭车不给钱,挣那么些钱,还这么小气。”

大牛再老实也听出他话里的酸气了,没再吭声,推着板车就上了山。

他走后四叔往他家门口“呸”了一口,“木头似的,谁家好闺女哥儿的跟他。”

一大早心气就不顺,转身又被他家小崽子牛犊子一样给撞了了趔趄,“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你给我回来,虎子!”

虎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跑,“我找草哥儿玩去!”

四叔气急败坏的喊:“他家现在发达了,草哥儿长大不得说个镇上的人家,人家能跟你玩?”孩子们现在还小,压根听不懂他的话里的酸意,但四邻们却听见他嚷的话了。

“老四越来越不像样了,跟个孩子也计较。”

“你还没听出来呢,他哪儿是和孩子计较,是在酸陈老二日子好呢!”

家里没人理,草哥儿就也不哭了,闷闷不乐的从床上爬起来,把家里被子都叠了。锅里留了一碗粥和一颗水煮蛋,他又搬了个凳子从橱柜里拿小半碗切好的酸笋。

饭刚吃到一半,隔壁的虎子就领着一大群孩子过来找草哥儿玩。虎子家里不富裕,鸡蛋都是荤腥了,他直勾勾的盯着草哥儿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蛋。

草哥儿正嫌蛋黄噎得慌,见状将手里的鸡蛋塞到他手里,“我吃饱了,剩下的给你吃吧。”

虎子一口就将半个鸡蛋给吞了,噎的直打嗝,从草哥儿家里喝了一大碗凉水才好。

一群六七岁大的孩子跑出去玩,难得草哥儿出门前还知道将自家大门给关上。

年前最后一个大集,村里的人家几乎都去集市上买东西了,极少的男人在家也是上山送粮。

村里有些空旷,孩子们欢快的玩闹声就显得更加明显。

“卖糍粑,好吃的糍粑呦!”卖糍粑的吆喝声不高不低,越靠越近。

做为西梧府一带价格低廉又好吃的小吃,黏黏糯糯的糍粑深受小朋友喜爱。

虎子一众小孩凑过来,胆大的跑过来问卖糍粑的老爷爷,“糍粑怎么卖?”

老爷爷穿着破布衣裳,肩上扛着担子,笑眯眯的说:“没馅的两文钱一个,有馅的四文。”

竟然比集市上卖的还便宜,大家蠢蠢欲动,但能掏出两文钱的却少之又少。

虎子怂恿草哥儿,“草哥儿你买吧,你买一个咱们一人一半,等过年我家炖鸡,我偷个鸡腿给你吃。”

草哥儿没有虎子那么馋,他想起里长和娘说的话,这些日子要离生人远些,不自觉后退几步,“我不买,咱们去晒稻场玩翻鞋去吧。”

他一说去玩,其他有想买一块糍粑的小孩都犹豫了。

虎子拽住草哥儿,“你家那么有钱,我那天都看见你爹给你两文钱了,你就买一块呗。”

卖糍粑的老爷爷笑着说:“都是爷爷自己做的,便宜些给你们,一文一个怎么样?”

这下子虎子更不走了,拉着拽着就要草哥儿买。

草哥儿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烦人的情绪,“那你在这等着,我回家取钱去。”他随便敷衍一句,回了家从院里插上大门就不出去了,徒留虎子在他家门口鬼哭狼嚎的叫他。

其他小孩觉得没劲早都跑远处去玩了,卖糍粑的老爷爷闻声寻来,见虎子可怜便送给他一个,总算止住了他的哭声。

面对面前紧闭的房门,老爷爷问:“刚才这个小哥儿家既然有钱,怎么连两文钱都舍不得掏?”

虎子吸溜着鼻涕吃糍粑,“他娘不让他花喽,反正我爹说草哥儿家村子里最有钱的,还买了好几百斤粮食用牛车拉回来呢,我们都看见了!”

老爷爷惊讶的说:“他家还有牛车啊?那是有钱。”

“虎子,回家来,你二舅来了。”虎子娘在自家院里叫他。

虎子狼吞虎咽将一整个糍粑吃完了,生怕被他娘发现,然后扔下老爷爷大步跑回家里。

——

城外的水泥自从徐窑匠来后就进展飞速,起码人家一来就发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小人觉得是石灰烧得不对……”

徐窑匠说完又否决了自己,“这么说也不对,是现在用的窑有问题。这两座窑只是普通的蛋窑,要想烧出孟夫郎所说之物,起码要用石灰竖窑来烧。”

孟晚听得双眼放光,不愧是从大地方来的,见识就是广,一针见血就指出了问题所在。

宋亭舟沉声道:“那就建石灰竖窑。”

石灰竖窑不是说建就能建成的,首先选址。这头的位置不错,但地势不够高,要在半山腰整理出来一块背风的平地来。接着挖坑、砌筑、封顶、阴干、烘窑,繁琐又不能出错,建完最早也要一个月。

建窑的事急不来,就先忙活着过年。阿砚一岁多了,已经能吃些蒸的软烂的米饭,但羊奶还是没有断。

“饭饭,饭饭!”阿砚拿着个小木碗和小木勺在厨房门口巴望。

他的玉碗玉勺已经被孟晚收起来了,若是不收估计几天就要被他摔坏。

常金花在厨房里下肉丸子,一个个鲜嫩的小丸子一进滚水就漂浮起来。她动作利索,小会儿的功夫锅面上就浮了一层小丸子,肉香味飘荡出来,急的阿砚直跺脚。

“祖母,饭饭!”

“欸,祖母听见了,阿砚别急啊。还有一小盆虾丸没下呢,阿砚要猪肉丸还是虾丸啊?”常金花给阿砚抛了个问题出去,暂时糊弄住他。

阿砚还真停下动作站在原地好好想了一会儿,“虾,阿砚要次虾丸!”

“好好好,祖母这就下虾丸了,阿砚乖乖等一会儿就好啊!”

“好!”阿砚脆生生的答了一句,攥紧他的碗和勺,直勾勾地看着厨房里忙活的常金花,秋色要带他去玩滑梯他也不去。

“阿砚?”孟晚回家换了衣服过来找他。

阿砚一听他的声音连碗都扔了,一颠儿一颠儿的跑到孟晚面前,张开手的下一秒就被阿爹抱到怀里。他小脑袋窝进孟晚脖颈,脸蛋还一上一下的磨蹭,看着又乖又委屈。

“哎呦,阿爹的大宝这是怎么了?”孟晚打趣的说。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阿砚眼泪真要往下掉,“祖母,不让偶次饭饭。”

秋色在一旁噗嗤一声乐了,“老夫人在做了,是少爷自己等不及跑过来催。”

阿砚小小年纪已经懂得是谁在拆他的台,软软的趴在孟晚怀里瞪秋色。

常金花也听见了他们说话,端着一碗刚出锅的小虾丸,故意板着脸说:“是哪个小坏蛋说祖母不给饭吃的?”

阿砚手指毫不犹豫的指向秋色,“似他!”

常金花哈哈大笑,还是要逗逗他,“晚哥儿从外头回来肯定饿了,这碗丸子还是先给阿爹吧。”

阿砚忙不迭的说:“晚呜呜不饭饭!阿砚饭饭!”

孟晚把他放下来,接过常金花手里的碗,“知道啦,嚷得我耳朵都疼,等阿爹吹吹再喂你。”

小丸子不大,但阿砚的嘴巴更小巧,要将丸子舀成四小瓣再小口喂给阿砚吃。

这个小东西从小就能看出是吃货一枚,连吃了四个小丸子才解了馋。还想再要孟晚却不给了,“一会儿你爹回来你还有吃些面面,丸子不能多吃。明天过年祖母还包饺子,阿砚爱不爱吃?”

“爱次,爱次!”阿砚肯定的表示认可常金花的手艺。

孟晚笑,他儿子就没有不爱吃的。

赫山雨水充沛,小河小溪到处都是,水产较为丰富。常金花和宋亭舟做为纯正的北方人,他家饭桌上鱼虾还好,各种贝类河蟹是吃不惯的。往常也就孟晚一个人吃,但也不算热衷。如今好了,阿砚什么都吃,尤其爱吃河蚬、螺蛳和虾。

他家没有太大规矩,但起码人不坐齐是不开饭的。等晚些宋亭舟回来,阿砚坐在自己竹编的宝宝椅上,口水已经浸湿了三条巾帕。

一家子坐定后,常金花给阿砚碗里的面条用筷子夹碎,方便他用勺子吃面。“好了,吃饭吧。”

阿砚埋头吃面,孟晚见他自己吃的不错就没再多管,问起宋亭舟,“听说广西总兵要借调赫山县外的两千士兵?钦州是不是真的乱起来了?”要不然这么点兵也值当跟个知县开口。

这两千人说的好听是被陛下送至岭南协助宋亭舟办事的,由朝廷发俸米养活。实际上这两千人算不上是县兵,只能称作是当地驻扎的军队,上级还是地方总兵,只是寻常附近治安有问题,宋亭舟也可以指使他们。

如今广西总兵要调度,宋亭舟没有理由拒绝,“只怕秦艽也要去。”

孟晚恍然大悟,“难怪……”

上位者的心思莫测,他就说秦艽一个侯府世子,和他们来岭南算是怎么回事,再加上这两千士兵。如此看来,这两千人只是给世子练手用的。他们也只是用来混淆视听,迷惑别人的虚靶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我们这样的小角色,竟也能被安排成棋子?可真是高看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