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叫大哥知道,那孩子多半留不住性命。
传言又说,温氏对那孩子极好,包括收养的那个。
那么,到时候只会让事情更糟。
石同出了客栈,挠了挠头,小将军这已经是第三次问起自己关于温氏医馆东家的事情。
他瞧那神态,也不像是男女之间的看上,反倒是像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难不成是冤家路窄?
“你不是说你见过温氏医馆的东家吗,将她的画像画出来,我给你五两银子。”石同找到了在桥底下摆摊的画匠,压低声音道。
正逢乱世,饭都尚且吃不饱,何况去买画陶冶情操,这画匠日子过的穷困潦倒,虽受过温洛的恩,但在巨款面前,还是没有挡住。
“行嘞,客官,您可瞧好吧,画人物工笔,我可是一绝。“长袍补了又补的画匠接过石同手里的银锭子,佝偻着腰笑着说道。
“明日这个时辰来取就是,我现在就收了摊,回去画出来。”说着,将银子小心翼翼放到贴身衣物里头,收拾起画摊来。
“此事,不要声张。”石同又一次警告道。
画匠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抚州城上下谁不知道温氏医馆的东家是个有钱的寡妇,关键是还生得貌美,又有本事。
多的是想打她主意的人。石同也被误会成了其中的一员。
第二天,当石同收到画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这画匠竟给他画了一副簪花仕女图,画的却是好,人物栩栩如生,他凑近了说道:“客官,如何,这种笔法可是照着京都顾中堂的画法学的,特点就是人物鲜活,似真的一般。”
桥上经过的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往桥下看了一眼,只一眼,目眦欲裂。
画匠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说道:“客官,您就拿是回家,挂墙上,这鲜活的模样,也可疗解你的相思之苦啊……”
“行了行了,别胡咧咧,什么相思,这是……”石同正要解释,但锋利的刀锋,停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春雨绵绵,膘肥马壮的黑骢马从桥上而下,顾晏之身后亲卫肃立如林,黑压压的阵仗惊得桥边商贩纷纷收摊。
因着刚刚从黄鹰山剿完,身上杀过人的气势还没有收敛,一时之间,只让人觉得惊骇。
顾晏之手执泛着寒光的剑,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谁准你们画她的画像?”
素白宣纸间,一抹海棠红的裙角闪过,像极了寒松院,西窗边那株垂丝海棠。
“拿来。”第二句同样沙哑得带上了杀气。
画匠闻声抬头,对上顾晏之阴鸷的眼神,顿时瘫软在地。
亲卫已疾步上前夺过画轴,哗啦一声展开在雨中。
宣纸上,簪花仕女执纨扇倚栏而立。远山眉间,如青山远黛,熟悉得刺目。
“这画,”顾晏之的剑刃从石同脖颈上,缓缓移动,抵住画匠咽喉,声音比剑锋更冷,“从何处临摹?”
画匠抖如筛糠:回、回大人,并,并未临摹,这是温氏医馆的东家啊,小的只是按照这位客人的吩咐……”
“温氏医馆?”剑尖挑破画匠衣领,露出颈间已是流汗不止的皮肉,“你的意思是,温氏医馆的东家长这样?”
“啊……是,是的...”画匠突然噤声,因为顾晏之的剑已划破他皮肤。
血珠顺着寒刃滚落,混着雨水滴在画中人的笑靥上。
“大人!石同突然惊呼,“此事是我一人所起,与这画匠无关!”
再闹下去,恐怕要闹出人命了。
顾晏之的眼神转到石同身上,见他穿着皂靴,而身上的衣服,却是绥之随从的样式。
“绥之得人?”顾晏之收起剑,声音淡淡,“将话说清楚。”平静之下,里头带着的杀意,绕是庞屹,都觉得惊恐。
石同跪在地,不敢犹豫,将自己打听到的温氏医馆的事情一一报来,“小将军叫我打听温氏医馆东家,那东家姓温,名思宁,四十有一,有一子和一养女……”
“因着小将军前前后后同我问了三次我便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便叫这见过温氏医馆东家的画匠将人画下来,拿回去给小将军瞧瞧……”
“绥之最后一次问你温氏医馆东家时,问了哪些话?”
石同面对顾晏之,小将军的哥哥,传言中的顾中堂,自然不敢隐瞒,只都一一说了。
顾晏之突然笑出声,惊得画匠连连后退,又无路可退。
“原是如此,问她是否快活,问她是否康健……”顾晏之幽幽地道。
对一个陌生女子,还是个寡妇,绥之又怎会无礼到去问这些话。
除非是她、只能是她。
石同见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开口解释道:“这些话,小将军是三日前问起我的……卑职敢问,可是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这女子,真要对小将军不轨?
顾晏之却笑了起来,原来,三日前,绥之就已知道她还活着。
只是,他选择了不肯告诉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顾晏之突得开口问,期间话题转移之快,语气之温和,叫石同打了个寒战。
“卑职石同。”
件入鞘,伴随着顾晏之的笑,“石同,此事你可记头功。但绥之那,你自作主张,差人画像,恐怕待不成了,你想要什么?”
石同惊骇,“谢大人赏识!但卑职什么都不要。”
顾晏之轻笑一声,庞屹下马,将人扶起,“从今天起,你便是世子爷的亲卫,还不谢过世子爷。”
一时之间,石同却要拒绝,世子爷身边的亲卫,那都是百里挑一得好手。
且世子爷官越做越大,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便是个亲卫,在外头做了官,七八品的武将只是个起头,将来还有得升。
但他是小将军的人,又怎能就做了世子爷亲卫?
这虽是一家人,但期间跨度实在太大,石同只觉得要被这天降的调动砸的发晕。
庞屹压着人,不让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