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渐渐散去。
院子里恢复了些许宁静,只余下丫鬟仆妇们收拾杯盘碗碟的细碎声响。
楚若涵与楚月淑亲自将楚父楚母送至府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往回走。
“爹娘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楚若涵对楚月淑道,“今日你也跟着忙碌了一整天,肚里的孩子怕是也累了。”
楚月淑挽着姐姐的胳膊,轻轻摇头:“不碍事的,阿姐。倒是你,为了钱大夫的婚事,我看你才是真的操了不少心。”她说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楚若涵莞尔:“自家人的事,谈不上操心。”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下,夜色渐浓,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行至一处栽着几株腊梅的拐角,楚月淑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拉了拉楚若涵的衣袖,朝不远处努了努嘴。
楚若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昏黄的灯影下,梅树疏影旁,玉玲正与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说话,那人正是秦放。
因着隔了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但能看见秦放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木盒,递给了玉玲。
玉玲接过盒子,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浅笑,随即从袖中摸出个荷包,想要递给秦放。
秦放却连连摆手,神色认真地说了几句话,坚决地推辞了。
玉玲见状,便也不再坚持,将荷包收了回去,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盒,又抬头对秦放说了句什么,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秦放拱了拱手,又叮嘱了两句,便转身离去了,背影挺拔而沉稳。
玉玲站在原地,目送他拐过回廊不见了踪影,这才捧着木盒,转身朝下人房的方向走去。
姐妹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出声打扰,待玉玲也走远了,楚月淑才好奇地低声问道:“阿姐,那不是秦放吗?他给玉玲什么东西呢?”
楚若涵看着秦放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道:“看那盒子的样式,许是上次南边商队带回来的胭脂水粉,或是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想来是玉玲之前托他代买的。”
“玉玲想给银子,他却没要?”楚月淑回忆着方才的情景,“秦放这人,瞧着倒是忠厚可靠,不是个贪小便宜的。”
楚若涵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嗯,奶嬷嬷过世后,我那些陪嫁的铺子便一直交由他打理。账目清晰,经营得当,他为人也确实端方,做事极是稳妥。”
她心中一动,想起之前为玉玲物色人家,总觉得不是这里不合心意,就是那里差了点什么,一直未能定下。
玉玲是她的陪嫁丫鬟,名为下人,实则情同姐妹,她的婚事,楚若涵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我原还想着为玉玲寻一门好亲事,”楚若涵轻声道,转头看向妹妹,“挑来选去,总觉得不甚满意。月淑,你觉得秦放此人如何?”
楚月淑闻言,眼睛微微一亮,思忖片刻道:“秦放?我觉得不错啊!阿姐你看,他做事沉稳,人又忠厚老实。”
“玉玲性子沉静温柔,心思细腻,两人若是在一起,瞧着倒是挺般配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秦放是奶嬷嬷的儿子,咱们是知根知底的,人品绝对信得过。玉玲若是嫁了他,将来也不会受委屈。”
楚若涵听着妹妹的分析,越发觉得秦放是个合适的人选,唇边不由露出一抹浅笑。
“我也是这般想。玉玲跟了我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我总想着能给她寻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好归宿。”
“那阿姐可要早些做打算了。”楚月淑促狭地眨了眨眼,“秦放瞧着也是个不错的,别回头让旁人捷足先登了。”
楚若涵被她逗笑,轻轻拍了她一下:“你这丫头。这事儿不急于一时,等忙过这阵子,我寻个合适的时机,先探探玉玲自己的意思,也要看看秦放那边是否有这个心意。”
“这种事情,总归要两厢情愿才好。”
“嗯,阿姐说的是。”楚月淑点头赞同,“若是他们二人真能成事,那可又是一桩美事了。”
姐妹二人说着话,已走到了岔路口,便各自回院休息去了。
新房内,红烛高照,映得满室喜气洋洋。
宋如烟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拆头上繁复的珠翠凤冠,口中嘟囔着:“哎哟,可憋死我了,这玩意儿戴着真沉。”
几下便将那些金光闪闪的饰物都取了下来,随手往梳妆台上一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钱大夫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这般不拘小节的模样,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他默默走到盆架旁,兑了些热水,拿了干净的帕子浸湿拧干,走到宋如烟身边:“来,先擦把脸,解解乏。”
宋如烟也不客气,接过帕子便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顿觉清爽了不少。
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又转头看向身边斯文俊秀的钱大夫,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问道:“喂,钱大夫,娶了我这么个‘母夜叉’,你后不后悔?”
钱大夫正细心地将她卸下的珠翠一一收好,闻言动作一顿,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宋如烟放在膝上的手,她的双手因为常年练武,指腹带着薄茧,却温暖有力。
“如烟,”钱大夫的声音低沉而柔和,眼中满是深情,仿佛盛着一汪化不开的蜜,“你不是母夜叉,你是我生命中的光。能娶你,是我三生有幸,何来后悔之说?”
宋如烟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听着他如此直白的情话,饶是她平日里再豪爽,此刻脸上也不禁微微一热,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嘴上却依旧逞强。
“算你会说话。不过我可告诉你,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可饶不了你!”
钱大夫轻笑出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这小身板,欺负的了你吗?你一招就能把我打趴下,我的多不开眼去惹你。”
宋如烟高扬着下巴,“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我虽然不会功夫,但……”钱大夫顿了顿,又道,“往后,有我在,定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让你一世无忧。”
宋如烟听着这话,心中一暖,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她反手握住钱大夫的手,用力晃了晃:“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嗯,驷马难追。”钱大夫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