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朋友(1 / 1)

烛火映河山 瞳之深渊 1926 字 6小时前

新的朋友

野山坪的晨露刚被朝阳蒸成白雾,外门弟子的青石板院场上已站满了人。周教师背着双手站在铁桩旁,手里转着枚鸽蛋大的铁矿,晨光在他灰袍上流动,倒比昨日多了几分书卷气。

“今日讲境界根基。”周教师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灵力,稳稳落在每个人耳中,“凡境与炼体境,看着只差一层,实则是云泥之别。”他屈指一弹,那枚铁矿“当”地撞在铁桩上,裂成两半,“凡境者,气血如死水,空有蛮力而无章法;炼体境者,气血似流泉,能聚能散,一拳一脚皆有内劲。”

人群里的凡境少年们都低着头,攥紧了拳头。昨日的百里跑让他们认清了差距,此刻听周教师点破,脸上更添了几分窘迫。赵虎偷偷撞了撞沈砚的胳膊,低声道:“听见没?说的就是咱们这些没开窍的。”

“不是没开窍,是没找到法子。”沈砚轻声回了句。他注意到云澈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眉头微蹙——少年昨夜承认自己是聚元境后,似乎总下意识和人群保持距离。

周教师忽然指向院场边缘的柴堆:“赵虎,你去劈根柴来。”

赵虎愣了下,拎起脚边的斧头走到柴堆前。他是炼体三层,劈根手腕粗的青柴本是轻而易举,可今日斧头落下时,柴禾却歪歪扭扭地裂成数段,溅得他满裤腿木屑。

“看见了?”周教师的目光扫过众人,“炼体三层仍如此,只因你不懂气血下沉。”他亲自拿起柄斧头,看似随意地劈下,青柴竟像被无形的线切开,整整齐齐裂成两半,断面光滑如镜,“气血要顺着脊椎往下沉,聚在丹田,再顺着臂膀涌到斧刃——这便是炼体境的‘力贯’之法。”

人群里响起片吸气声。沈砚忽然想起顺纹居修复过的一把战斧,斧柄上刻着的“沉”字灵纹,原理竟与周教师说的如出一辙。

“修行之道,不止炼体。”周教师放下斧头,语气转缓,“天洲之大,门道万千。你们熟知的丹、阵、符、器只是主流,偏门里藏着真功夫的,多了去了。”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池里,激起片议论。凡境少年们大多只听过仙门大派的正统修行,哪知道还有别的路子。

“偏门?莫非是旁门左道?”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个锦衣少年,站在内门弟子的队伍里,腰间挂着块玉佩,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身。沈砚认得他,昨日考核时排在后面,叫赵峰,据说来自雪龙郡的赵家族,炼体四层,总带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周教师瞥了他一眼,没动气:“毒术算不算偏门?青禾郡的‘毒仙子’能用三株毒草炼出‘化灵散’,连通玄境修士都要惧她三分。傀儡术算不算偏门?西岛的傀儡师能驱策百具木甲,抵得上一支修士军团。”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砚身后——那里,杂役正扶着林青禾站到廊下,“连这傀儡,若能修到极致,亦可撼天动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林青禾。傀儡依旧垂着眼,阳光落在她发梢,泛着冷玉般的光泽。赵峰嗤笑一声:“一堆木头疙瘩罢了,也配称修行?”

“你说谁是木头疙瘩?”云澈猛地往前一步,玄铁剑穗在腰间打得笔直。他最恨别人轻视林青禾,哪怕她只是具无灵智的傀儡。

赵峰挑眉:“我说错了?一个破傀儡,也值得你们当宝贝似的带着?怕不是从影阁废墟里捡的破烂。”

“你找死!”云澈的气血瞬间涌了上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聚元境的灵力虽被他刻意压制,那股威压还是让周围的凡境少年下意识后退。

“住手!”周教师的声音陡然转厉,灵力如实质般压下来,“野山坪的规矩,禁止私斗!想动手,去后山的擂台上分胜负!”

云澈胸口起伏,终究还是忍了。沈砚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冲动。

这时,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周教师,您说的毒术,是不是也能救人?我家乡有种‘七步倒’,用对了剂量就能麻醉,给人接骨时用正好。”

说话的是个穿粗布裙的少女,梳着双丫髻,手里还攥着个药篓,里面装着些不知名的野草。她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像是刚从山里采药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周教师的脸色缓和了些。

“苏云,来自青禾郡。”少女落落大方地拱手,“我爹是个走方郎中,教过我些草药知识。”

赵峰又想嗤笑,却被周教师瞪了回去。“毒能杀人,亦能救人,”周教师对苏云点头,“青禾郡的灵植天下闻名,你懂草药,是好事。”

沈砚看着苏云药篓里的“七步倒”,忽然想起影阁的蚀金粉——同样是毒,用法不同,善恶便不同。他对这个青禾郡来的少女多了几分好感。

“还有谁知道别的偏门?”周教师环视众人。

个沉默的少年举起了手。他站在最角落,皮肤黝黑,手指关节粗大,像是常年握锤的样子。“我叫石磊,来自磐石郡。”少年的声音很低,“我们那儿的矿工,会用矿粉画‘警示阵’,能防妖兽靠近,算不算阵法的一种?”

“算。”周教师眼中闪过赞许,“阵法未必都要灵晶驱动,凡俗材料用得巧,照样有大用处。”

沈砚心里一动。石磊来自磐石郡,而他们未来或许要去那里找石墩和云淮川,倒是可以结交。

课程过半时,周教师开始讲解炼体境的修行要点,从气血运转到肉身淬炼,条理清晰。沈砚听得认真,偶尔在心里与顺纹居的锻器心得相印证——原来炼体与锻器竟有相通之处,都讲究“刚柔相济”。

云澈却有些心不在焉。赵峰那番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时不时看向廊下的林青禾,又瞪向赵峰的方向,拳头捏了又松。

休息时,苏云抱着药篓走了过来,笑着对沈砚说:“我看你刚才听周教师讲毒术时很专注,是不是也懂这个?”

“略懂些法器上的毒锈处理。”沈砚指了指她药篓里的一株紫色小草,“这是‘紫线草’吧?能解铁毒,用来擦拭玄铁器物最好。”

苏云眼睛一亮:“你也认识?我还以为只有青禾郡的人才知道。”

石磊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黑色矿石:“你们看这个,是我早上挖矿时捡的,敲开后里面有银色纹路,是不是周教师说的‘银纹铁’?”

沈砚接过矿石,指尖摩挲着纹路:“是,这种铁矿能增强法器的韧性,用来锻剑脊最好。”

三人正说得投机,赵峰带着两个跟班走了过来,故意撞了石磊一下。黑色矿石掉在地上,被赵峰一脚踩碎。

“哎呀,不好意思。”赵峰假惺惺地道歉,眼神却挑衅地看向沈砚和云澈,“磐石郡来的土包子,也配学锻器?还是回矿洞里挖你的石头去吧。”

石磊的脸涨得通红,攥紧了拳头却不敢作声——他只是炼体二层,哪里是赵峰的对手。

“你踩碎了他的矿石,得赔。”沈砚上前一步,语气平静。

赵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赔?一个外门弟子的破石头,也配让我赵家的人赔?”他忽然注意到沈砚腰间的工具袋,“哟,还带着修破烂的家伙?怎么,野山坪的内门名额,是靠修破烂换来的?”

云澈的气血再次翻涌,这次沈砚没拦着。少年往前一步,聚元境的灵力不再压制,像股无形的风扫过院场:“要么赔矿石,要么,我让你躺着出野山坪。”

赵峰脸色骤变。他能感觉到云澈的境界远在自己之上,那股灵力威压让他呼吸困难。可他仗着赵家在雪龙郡的势力,硬着头皮道:“你敢动手?我爹可是雪龙郡修联的执事!”

“修联执事?”云澈冷笑,“影阁的堂主我都见过,还差你个执事儿子?”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周教师的声音传来:“赵峰,去罚抄《野山坪规》一百遍。沈砚,云澈,跟我来。”

赵峰如蒙大赦,恶狠狠地瞪了云澈一眼,转身走了。沈砚和云澈对视一眼,跟着周教师往铁匠铺走去。

“云澈的聚元境,藏得挺深。”周教师开门见山,目光落在云澈身上,“青云修大的弟子,怎么屈尊来野山坪了?”

云澈一愣:“您知道我哥?”

“云峥当年在青郡的擂台赛上,用的《裂石拳》还是我指点过的。”周教师笑了笑,“他总说有个弟弟性子太急,看来就是你了。”他转向沈砚,“你修法器的手法,带着顺纹居的影子。张执事没少在我面前提你。”

沈砚心头释然,原来周教师早就知道他们的底细。

“赵峰那小子,仗着家世跋扈惯了,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周教师递给他们两块银纹铁,“但也不能让他欺负到头上。野山坪的规矩,实力说话。三日后代课,你们和他比一场,用拳头让他明白,什么叫修行。”

沈砚接过银纹铁,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看向院场,苏云正帮石磊收拾碎矿石,两个少年少女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真切。而赵峰的跟班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满脸不善。

他忽然觉得,野山坪的修行,不止是锤炼肉身和技艺,更要学会在这复杂的人际里,守住自己的道。就像锻器时既要剔除杂质,又要护住器物的本真。

廊下,林青禾依旧静静站着。沈砚望着她,忽然觉得这具无灵智的傀儡,或许正是他们此行最该守护的本真。不管前路有多少像赵峰这样的阻碍,他和云澈,都要带着她走下去。

三日后的代课,注定不会平静。但沈砚此刻心里没有忐忑,只有种跃跃欲试的期待。就像一块待锻的玄铁,终于等到了该淬火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