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老火靓汤(1 / 1)

老火靓汤

回到文联招待所时。

许成军刚背着帆布包刚走到二楼拐角,就听见201房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推开门,汪曾祺正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手里捏着个紫砂小壶。

神态自若,颇有一种“文如其人”的感觉。

上辈子在鉴赏课上,一位特推崇汪曾祺的教授用这样的话形容他的作品:“他的文字是煮出来的!煮出来的!煮出来的!”

这一刻到是相应成趣。

不过说来也是,

汪曾祺早年西南联大那批锋芒毕露的作品像文火慢炖,

沉淀到晚年《受戒》《茶干》就成了老火靓汤。

看似信手拈来的“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实则是把八股文的筋骨化在了白话文的皮肉里。

前世大家伙网评写作的两种境界,一种是汪曾祺。

文字十分平淡,没有金句大词,却使人能够沉浸其内。

毕竟在这个前世那个浮躁时代还能让人静心读下去的文字,都是带着菩萨心肠的。

汪曾祺就像他笔下的王淡人医生,用文字给浮世众生开了一剂“清热解毒方“。

另一种则是另一个极端,鲁迅为代表,金句频出,内涵与思想极深、极内,能钻进针眼里儿,从行文中随意摘取一句两句便能裱起来装作名言警句,十分能震撼住人。

茶壶身上挂了点茶渍。

“回来了?”

汪曾祺抬眼笑,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沾着草屑的裤脚,目光有点戏谑。

“复旦的住宿环境比这儿舒坦?”

你看,来了不是?

你这能说住的舒服?

许成军把包往床上一扔,帆布带在床板上磕出轻响:“舒坦啥?铁架床硬得能硌出骨头印,昨晚翻身差点把床板压塌。”

他往藤椅旁的木凳上坐,脑子不用转直接上“马屁”。

“还是您这儿好,至少不硌屁股。”

汪曾祺往茶杯里续了热水,笑地更畅快几分:“嫌硬就回来住,反正你是《收获》管住。”

这还没完,

汪老先生一边用茶梗剔着牙缝,一边说:“我猜你准是在复旦吃的好了不舍得回来咯。”

“您老这眼睛跟雷达似的。”

许成军笑着挠头,从包里摸出个油纸包,“也就没饿着,复旦的朋友塞的糖糕,齁甜,给您尝尝?”

油纸包刚打开,桂花糖香就漫了满室。

汪曾祺捏起块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峰挑了挑:“苏式糖糕?这手艺不像食堂做的。”

顿了顿,老先生眼里多了点八卦:“小女生送的?”

许成军撇了撇嘴,就知道得聊到这。

“哪有,一心学习,为上复旦而努力,得向您学习。”

“您那西南联大没机会了,复旦有机会不得使劲上。”

说起来,这年头中文系,比啥都强。”

“不过,你要请我去友联生煎吃个生煎包,我肯定去!”

友联生煎在西海电影院对面,远近闻名,质量上乘,价格实惠,从早到晚都有人排队购买,甚至需要发牌领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