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为数不多的,正经的,从书本里获得的知识中,有这么一句颇为经典的老话。
叫做,有钱能使磨推鬼……
呃。
大概是这么说的吧?
反正从根本意思上来说都差不多。
只要钱到位,哪还有什么牛鬼蛇神的苦大仇深?
全都能给磨出一个真实的笑脸纷飞。
就像这矮人老家伙现在的这副模样。我就只想冷笑一声,再给出一个“呵,嘴脸”的评价。
你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哪还能见得到过去一段时间里常见的愁眉苦脸?
又或者是苦大仇深?
反正那种眼睛眉毛,甚至是连同鼻子,都被搅和在一起的表情,这会儿是再也不得见了。
而要说唯一会有的表情嘛……
“这这这,这些真的都要给我?”
“嘲哮多眵鸟、五朱麂、外脑羚吼蛾……”
“这可都是大家伙啊。”
“真正意义上的好东西。不对。是绝顶的好东西啊!!”
“你真的要给我?”
“全部都要给我??”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就像是看着中大奖获得了一堆蓝泡泡的小孩子。而身为成熟的,有见识的我只会在一旁表现出无奈地叹气。
当然是无奈的叹气了。反正我是姨母笑不出来的。
尤其是看到这老家伙一副星星眼的表情,还要在毛皮堆和我之间往返跑,就为了摆弄给我看的时候。那个表情哦。
啧啧啧。
舒展。
尽情地舒展。
舒展到,我完成了全服唯一的祝福进阶的时候,都没有他这样舒展的表情和心情。
真是看不下去。
奶奶的。
我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个见利忘义,见钱眼开,见色起意的家伙?
尤其是现在的表情,只怕是我再不出声吼他两句,真就要带着他的心情飞到天上去不可了。
“我说你,好歹也考虑考虑自己已经一把胡子的事实吧?”
“这样的炫耀,和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不能说我忍不下去以后,很是不解风情地,在人家的兴头上呛他的事实。
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忍得下去,那才是对我自己最大的伤害呢。
就算哦,说别人在兴奋劲头上的时候,最好不要给他浇冷水。
据说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你看看这老家伙哪有一点点打算停下来的样子?
就这样,我好心把他从过度兴奋的情绪里给拉起来,让这老家伙终于能摆脱掉毛皮堆的兴奋诅咒,他还很不满意呢。
尤其是眉毛胡子地一吹,真是给姐姐我的脑袋都要气秃了好吧。
“哼,所以说你这精灵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呢。”
“这可是好东西,真正意义上的好东西。”
“别说是有钱都买不到,就是上供的贡品里都是极其少见的好东西。”
一边说,还要一边摆摆弄弄。
看他那架势,真是谢天谢地他只有两只手。不然,我真觉得他会将所有的毛皮再砸到我身上来不可。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
“赤丹疣螈。”
“还有那边的,白颚野鼷麋。”
“都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好家伙呢。”
“这不浪漫吗?难道不浪漫吗?!”
“你就真的,一点都体会不到,这其中的情怀与恩赐吗?”
不想说话。
情怀是什么?浪漫是什么?
好吃吗?
我没有这些个别扭玩意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还好意思说恩赐?
那你不是该感谢姐姐我?
不费心费力地才给你弄出来,我看你能浪漫个锤子去?
当然,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讲比较好。
我不想让我脆弱又可爱的耳朵,去承受他粗糙又低沉的嗓音。
翻翻白眼,就是如今的我的,最后的倔强了。
但这老头子显然是不会管我的心情的。
还在那嘀嘀咕咕个没完呢。
又是什么品种,什么好货的。
又是什么浪漫,什么品位的。
听得我整个脑壳都在拒绝。
要不是我实在是百无聊赖地一点点后退,只怕是这老家伙还得抓着我再念叨个小半天不可呢。
唉。烦。
“……你说这小小的山野军营,怎么就能搞来这么些个好货?”
“谁知道。反正他们挥霍无度的事实早就是板上钉钉了。还在乎这几张毛皮的副产物吗?”
“也是。你看看他们搞得那个什么巡回集市,还有那些个祭典仪式,地标奉献什么的。那才叫没有意义的浪费和幼稚行径。”
“所以说你这精灵根本就不懂,毛皮的含义能和他们那种浪费一样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瓦提博拉的浪漫……”
天啊,我受不了了!!
这老家伙怎么能这么啰嗦啊?!
明明我只是想让他从那堆茸毛堆里站起来而已。到现在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个没完。
我反正是服了矮人对毛皮的兴奋劲了。
就这老家伙,都一把胡子了,还这样不稳重。
就不能像我一样,成熟稳重点嘛??
不过,啰嗦归啰嗦。
看他这兴奋的模样,很明显就是我扩大优势(占便宜)的好机会。
哦吼吼吼。
都说兴奋上头是有代价的。
而我,就是你的代价!!
“看你这么高兴,那你是很满意咯?”
“那当然是满意。”
“岂止是满意,这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金贵呢。”
“啊,这一定是伟大的五彩先祖对我这么久以来的,兢兢业业的认可啊。”
我算是看明白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矮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神叨的标配了。
看他那模样,八成又是他的那个活传奇老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说法咯?
嗯嗯。这确实不难看出来。
那原本虬结着的脸部肌肉,就算现在是为着那些毛皮堆而舒展开来,却还是把他那豆丁一样的眼睛挤弄得虎狼鹰视。
但那眼底里的情绪浮动,还有那些不断瞟过去的视线,都只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
呵,满意就好呢。可是太好了呢。
“那,如此满意的你,是否该感谢感谢奋不顾身带出这些的我呢?”
“好歹我才是出工出力费大劲才把这些带出来的主力军吧。”
“当然当然,那当然。”
“别说是那一个两个的岩铁玩意,就冲这些个好货,我再送你一炉子都不为过。”
哎,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我费劲巴拉地周旋,声东击西一样的头脑风暴,为的什么?
为的不就是你这兴奋上头的态度,和已经判断失准的情绪嘛。
都说,乘热就得接打铁。
那现在不追击更待何时?
“所以,现在咱俩可以扯平了吧?”
我终究是没能忍住。
毕竟这才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根源。欠下所谓的人情,或者被告刁状什么的,终究还是会让我很难接受的嘛。
只是,这老家伙并没有继续浸染在高亢的情绪里。
出乎意料的停顿后,换来的只是一声轻轻地叹气。
“真别扭啊你。”
“我还寻思着,你这精灵啥时候就开了窍,终于能懂得毛皮的美呢?”
“闹了半天,还是在想着那些琐碎呢?”
哎哎哎。
你说就说,你这别扭的表情又是几个意思啊?
知不知道姐姐我现在,拳头硬得很啊?!
可是,看看他那几乎有我整个身子宽的粗壮胳膊……说我咽再多的喉咙,都抚不平内心里的激烈情绪,也不为过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就你现在的表情?你说你没有?”
“好了好了。扯平了!!好了吧。一把年纪了还假惺惺的,恶心死了。”
“你快收收你那口是心非的表情吧。”
真是气死我了,我的表情怎么了?
管理得好得很!!
要不是姐姐我现在不占着理,我高低要变了脸给你按在地上一顿爆锤不可。
还胳膊粗?
胳膊粗怎么了?
老娘脾气还大呢。
算了。反正能卸下那些没有意义的心头琐碎,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个好事。
省得我还得惦记着把他卷进麻烦事的“那些琐碎”里,害得我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是说,我的自由自在呢?
这样子被牵绊,还算什么自由自在呀。
唉。
“不过……”
“咋?你说的两清啊,说过就不带变卦的。”
我当然要严防死守了,可不能再让这老家伙继续敲诈我。
天知道我为了在那个徒有其表的包袱画里,塞进去这些杂七杂八费了多少心思。更别说是平添的负重根本就是对我最大的折磨呢。
不过这老家伙并没有紧跟着再给我添堵,反而是换上了一副很是庄重的模样来。
咋的?
果然是我想的那样?
想要进一步敲诈却被我提前堵回去了?
我可是摆好了十足的架势来严阵以待。只可惜,迎接我的只有老家伙看傻子一样的表情,让我很是尴尬。
“你在说什么啊?这摆的什么动作?”
“再说了,谁给你变卦了。老头子我可是很认真的。”
他的语气很是凝重。
至少在现在这样的场合下,莫名生出的凝重语气还是会让我感到不安的。
毕竟会说的,要说的,也就是那些事。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早先我还想着,不过是个拥有漫长岁月的家伙的一次无聊消遣。谁能想到,真有你这样傻到家的类型?”
“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别,去,掺,和。”
“那不是身为外族的你可以搅进去的事。”
“一个弄不好只会连命都搭进去。你不会真以为靠你那点小手段就能打穿了人类王国吧?”
“他们是王国,是一整个王国。”
“不是山野匹夫一样的权利边缘,更不是流放者。”
“不是靠你那些小聪明就能对付的。”
他说得很多。
也很认真。
认真到我都有些诧异了。
一直以来,我都死板地认为着,这老家伙就是酒喝得太多,给自己为数不多的脑仁都喝到萎缩的地步了。可现在这样看来,并不是这样。
他有他的坚持。
是站在他局外人的角度上来说的,这点我很清楚。
但我同样也清楚,我需要追寻的是什么。
至少这些追寻,并不是他一个局外人可以理解的,也不是他一个局外人可以帮忙的。
所以,我一直在极力地避免,卷入更多的无辜者进来。
有些事情,自己担着就行了。只是……
“说我傻到家是吧?你这老东西也太过分了吧?!”
“我好心给你带出来这么多好东西,你就这么骂我?”
“你的关注点就在那里吗?!还有老东西是什么称呼啊?叫我坎鲁斯大师啊。你这愚蠢的精灵。”
“啊啊啊!!你居然敢……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啊?!”
“还大师,你怎么好意思……”
“大师大师,你说是大师就是大师。咱有话好好说。”
谁能告诉我,一直以来他把那倒霉锤子藏在什么地方的?
那玩意不是被我踹飞了吗?
这都能给你逮到机会捡回来……看来我还是踢得太不够用劲了。
反正,我是没心情继续和他闹腾了,本来折腾一晚上就够累的了。这会,索性就找个树窝蹲着偷懒,让他自己收拾去。
反正也是他乱开车才会翻的,让他收拾很合理。
不过这老家伙显然是不打算放过我。
咱就是说,你收拾就收拾,能不能嘴上消停点?
叽叽歪歪的话语,简直就像是过去病床旁边的监视器一样。
一叫起来就没个完的。
“……你听到没有?”
“说你呢。想明白了没有?”
“实在不行,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干脆跟我回矮人的地界去算了?”
“你看你拿的这么多好东西,是吧。当个门票什么的,我还是能做主的。”
“反正你在这么保守的人类地界上都能混得下去,还怕咱那更不计较这些的利昂.布尔城嘛。我可告诉你,咱那地可是……”
嗯。
都说了是随他念念叨叨去嘛。
我反正是没心情再和他斗智斗勇了。
这么久以来,我是真的能感觉到“精疲力尽”的四个字,都是些怎样的意义了。
且不说我在村庄里的那些遭遇。就是现在,我都完全找不到一个,能够让我恢复恢复的契机啊。
本就脆弱的精神,稍稍想起来的现在,怕是又要抗议了吧?
是说,我仿佛都能看得到,自己的精神在离我远去的模样了哎。
如果没有这个老头子突然压低了声音朝着我喊话的话……
“问你呢。你偷懒也倒是给个回话啊。”
“不怎么样。不去。”
开玩笑。当然是不去了。
且不说我身上缠绕着的羁绊了却不掉,我这心头就惴惴不安地难受的事实。而且这利昂.布尔城又是什么鬼?
这玩意以前不就是个洞窟里的传送点吗?
想不通。
还是想不通。
反正又是之前那种怎么都对不上的信息呗,现在我也看开了。
对不上就对不上咯。
还能有啥比我这一片空白的地图更可怕的?
丢失了判别信息这一点除外。
我还在撑着脑袋恍惚呢,间歇着神游地回神瞬间,就看到那张丑陋的大脸贴在我眼前。
说是面目狰狞都不为过吧?
尤其是那拥挤着肌肉,都已经有些变形的眼角,属实是给我吓得不轻。
“要死啊你。吓死个人了都。”
“要说被吓的该是我吧。问了你几次了,也没见你有个反应。”
“怎么?又思考上劲了?”
“你们这思考都跟丢了魂一样的吗?”
可恶啊。
他居然还大声嚷嚷地抗议起来了。
那我能顺了他的意思,让他就这么踩到姑奶奶的头上来吗?
不可能!!
“那是你想得太少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头脑复杂和四肢发达不能并存的含金量啊?”
“又来我这炫耀文化话了是吧?我不跟你辩,反正我是练不出那么厉害的嘴巴。整天叭叭叭得也不嫌个累。”
“你有能耐再给姑奶奶说一遍呢?!”
我是气得牙根痒痒。
磨牙着,恨恨地盯着他吹着口哨离开的背影。
这老家伙根本就是来气我的。
还说练不出那么厉害的嘴巴?
我呸。
两句话能给姐姐我炸毛成这样,你还真是谦虚了呢。
可恶啊。连内心里想想的话语都是磨牙的音调,就知道我给气成了什么样子。
多可怜的我啊,也没个人能体谅体谅我的心情。
难道可爱的姑娘就活该被别人欺负吗?
世界啊,多么的无情,多么的冷酷,多么的……
呃。
为什么我总能感受到一股恶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