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我
当初方千南看似不明不白的死了,真相到底如何大家都清楚。
宣府成了二皇子的属地。
现在方拂平为了宣府,要娶二皇子的独女,好好好!
好大的一场热闹。
光是这一场热闹,等到小两口来给她磕头的时候,陈玉壶还没反应过来。
她年纪大了,干脆演都不演。
直接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小两口,给拂平看的抬不起头。
还是胡姨娘出来打了个圆场。
胡姨娘无奈的看着陈玉壶,老顽童。
新媳妇被萧薿她们找个由头带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祖孙俩。
方拂平迟疑着喊了一声:“外祖母!”
这孩子向来坦荡,这次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嗯!”
陈玉壶眼中带笑的和拂平说:“你不用不好意思。”
“你现在不好意思,无非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可你已经娶了人家,现在这般姿态,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父亲当时的事情,其中是非真假,如今已经不好说。”
二皇子有没有参与其中,他们也不知道。
“拂平,你父亲知道你娶了郡主,拿回宣府,他会高兴的。”
方拂平这才抬头看着向了外祖母。
自从定下这桩婚约,他是真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就好像……娶了杀父仇人的女儿一样。
虽然也差不多。
陈玉壶笑眯眯的,“你还年轻,以后就知道了,脸皮厚些,没什么的。”
人与人就是利益与利益,在现实面前,其他的都要退步。
方千南和林骥要是能对这事儿点评一句,保不齐要大声的赞拂平一句。
“我只嘱咐你一句,你娶了郡主,其中几分真心我不知情,只是你可要好好的对人家。”
方拂平得了陈玉壶的话,终于露出了笑,“是,孙儿知道。”
陈玉壶看着已经长大的孩子,也笑了。
安之的孩子,是真的记挂她,只要有空,不陪着安之,也要来陪她住一阵子。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直到有一天陈玉壶突然问胡姨娘:“家中老夫人这些日子可好?”
胡姨娘表情惊讶,毫无准备。
老夫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看着胡姨娘的表情陈玉壶也明白了。
她开始着手处理自己手中的东西。
明楼没什么好处理的,肯定还是指望着长公主,等到长公主也嗝屁,估计是交给哪位公主,或者交给柔嘉。
但是长公主看样子,还是偏向交给柔嘉的,这个由长公主定夺。
商路陈玉壶纠结再三,决定交给丰成。
丰成的路一看就要比其他人难走一点,再说了,林家的女家主,她喜欢!
她决定的事情,家中没人二话,都听她的。
因为林清柏一直站在小皇帝那边,还有人说林清柏和现在太后关系不清白。
陈玉壶听说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她算是知道,这野史是怎么来的了。
林家如日中天,陈玉壶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久。
也没想到林清柏会死在自己的前头。
随着新帝羽翼渐丰,自然要和朝臣争夺对朝廷的把控力。
林清柏站在了新帝的那一面,最后给自己选择了和他父亲一样的结局。
那时候陈玉壶已经病入膏肓了。
孝女贤孙围绕床前。
唯独没有林清柏,那时候陈玉壶就明白了。
她眼睛缓缓睁开,问林清桐,“你兄长回不来了?”
陈玉壶一直糊涂,很少清醒,让家中人瞒了她许久,但是她突然清醒,换做其他人,可能会说谎话。
但是林清桐不会。
“母亲,兄长求仁得仁。”
陈玉壶就明白了。
她看着自己的帐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起来自己放在枕边的家主印。
转过头问林清桐:“家主……”
“兄长把侯位给我了,说父亲军功起家,母亲边关又起战事了,儿子不日要去边关了。”
原本木木的陈玉壶,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林清桐的手。
林清桐明白,他娘最担心他的时候,就是他每次出征的时候了。
“母亲,儿子定平安归来,战无不胜。”
“母亲等着我。”
陈玉壶没熬到那个时候,林清桐穿白出征了。
宫中小皇帝听闻信国夫人薨逝,林将军披麻出征,小皇帝站在偌大的书房里,暗自伤心。
“听闻老夫人是知道太傅去世,悲痛异常才突然薨逝的。”
“把我老师的长子和林清浊的孩子接进来给我当伴读,丰城县主破例封为郡主。”
“出宫,去给太夫人上香。”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小皇帝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才十几岁就能有如此风姿。
况且皇帝能掌权,林家居功甚伟。
林清柏死的时候,小皇帝说要封林清柏为帝师,要让他以文侯位下葬,群臣不同意。
小皇帝说要入太庙,群臣还是不同意。
林家冷眼看着,并不运作。
群臣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他们越逼迫皇帝,皇帝越愧疚。
皇帝忍的越多,爆发的时候越吓人。
小皇帝亲自给陈玉壶上了一炷香。
萧薿捧出来一张明黄色的懿旨,“皇上,家母遗愿。”
那张懿旨,皇帝也知道,是信国夫人独有的,一辈子都没用。
此刻皇帝也好奇,这张懿旨的内容,会是为了孩子们写的什么呢?
懿旨上明晃晃的写着:林氏女,不为宫妃。
皇帝没想到就这点事儿。
眼睛本能的扫了一圈,感叹信国夫人与众不同。
现在许多世家都妄图把孩子塞进他后宫,只有信国夫人希望她的孙女永不为宫妃。
是真心疼孩子的老人呢!
这么好的人,却是听闻长子过身,悲痛去世的。
唯独亲生的两子,一个为了朝廷被奸人所害,一个即将出征,死生不知。
小皇帝下颌动了动,什么都没说,把那张懿旨紧紧握在了手里。
光是看着性情这般隐忍,萧薿也明白,为什么林清柏敢在他身上赌个大的了。
最后陈玉壶以超规格下葬,那规格都不知道超到哪里去了。
而且陈玉壶没死的时候,就嘱咐家里人。
“我要厚葬,必须厚葬。”
“等林家不好了,子孙不争气了,活不下去了,你们就让他们去挖我的坟。”
萧薿难以形容自己听见这话的惊悚。
知道自己婆母一向特立独行,但是没想到这么特立独行啊!
“母亲!”
“休要多说,听我的就是!”
最终萧薿和当时还活着的林清柏,到底把这条写在了家规里,当然不是因为让他们去挖祖宗的坟。
而是为了让他们感受长者的爱护。
当天晚上,皇帝拿着那张懿旨,看了又看。
朝阳骑着马一路疾驰,还是没赶上,她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随地大小哭了。
她要有王妃的威严。
但是看着墓碑,朝阳还是没忍住。
莫惊在朝阳的背后出现,“姑姑,祖母遗命,你我共享商路。”
多年的操持下来,敖汉部十分的依赖外来的经济和商队,朝阳的王妃,名副其实。
以后这头牵着她的,就是莫惊了。
在皇帝彻底干赢了群臣之后,那时候皇帝已经不再是少年模样。
青年的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封了林清柏为文侯,入太庙。
这下子没人敢叭叭了。
当晚小皇帝带着林清柏的长子,林莫倦和林莫停去了太庙,对着林清柏的画像,哭哭啼啼,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最后对林莫倦说:“要是老师在,定会夸我的。”
林莫倦张口就想劝诫,小皇帝提前预判:“闭嘴。”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