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白契(1 / 1)

隋烽 漠北小小生 1291 字 4小时前

人走茶凉,风过叶落。

昔日晋王得势时,王府外的街道上车马络绎不绝,只是晋王如今储君之位无望,性命堪忧,府前门可罗雀,更有胆小者甚者不惜绕行以免和晋王扯上关系。

太医令周太医自然是不信鬼神邪祟之说,领着太医署不死心地复查了数次却仍旧是毫无头绪,最终不得不接受了云真天师的邪祟之说。

原本太乙宫的建造工期就不宽裕,如今因晋王之事更是紧迫万分,独孤皇后已数次命人催促工部尚书宇文恺加快进度。

整个京师看似如往日般平静,只有身处旋涡中的萧邢清楚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漫天压力。

“这是三州九县和御史台递上来的,”御书房内,隋文帝面容冷峻,手指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疏,“你二人可知他们奏的是何内容?”

“臣有负圣望!”萧邢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先认错再图后事。

司隶台耳目众多,别说是奏疏的内容,就是奏疏何人所写,几时送进宫,萧邢都一清二楚。

“建太乙宫时工部提请铜钱三十万贯,今日早朝再次提请四十万贯,朕不懂建造之事,宇文尚书你可否告诉朕,耗费陡增一倍是何原由?”

隋文帝语气生硬,显然已是动了怒气。

宇文恺是一个典型的学术派,言语直接简单,闻言脖颈一硬不服道:“臣只负责技工之事,至于钱粮、物料皆由户部、司竹监、都水台负责,臣一概不知……”

满朝上下敢在隋文帝面前如此奏对的人,恐怕除了宇文恺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隋文帝被宇文恺一句话噎得面皮发红,心中暗自恼怒却命宇文恺毫无办法。

宇文恺对功名利禄无感,痴迷建造之术,与朝中大臣交往淡疏,正所谓至刚无敌,入朝为官十余载,连一向风闻奏事的御史台都未曾弹劾过他一次。

隋文帝见宇文恺头颅高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顿时也麻了爪子,正不知如何收场时,余光忽然瞥见一旁规规矩矩侍立的萧邢。

“司隶台督办建宫之事,如今地州官员天天上疏诉苦,言词之间极尽不满,萧卿,你这差事又是如何办的?”

萧邢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御史台和那班世族官员的鼓噪已有了效果,信任一旦生出间隙溃败便只是时间问题。

“臣……有愧陛下所托,臣甘愿领罚!”

萧邢有苦自知。

越国公杨素、云真天师、崔氏、韦氏、张胄玄、袁充等人先将自己推到前面,再利用其班底势力从中作梗,从而达到让隋文帝生疑的目的。

眼下有各路牛鬼蛇神的推波助澜,三州九县民意如同沸油,只需一点火星便可成燎原之势,将萧邢烧得连渣都不剩。

萧邢外无强援内无助力,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条路,离成功越近敌人的防备才会越松懈,自己才能抓住机会反败为胜。

“封禅大典乃朕顺应天意为民祈福,如今晋王又被邪祟所侵命悬一线,你们要的钱朕准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建宫之事若有延误,朕先拿你二人是问!”

隋文帝说完也不待二人有何反应,拂袖独自离去。

朱雀大道上,萧邢和宇文恺并排而行。

宇文恺尤自愤愤不平,忍不住小声抱怨:

“按工部预计,营造所需劳力约三万人,三州九县征调人数倒是足够,只是工钱分文未付,加之正是农耕之时,人心惶惶,这进度如何能赶得上……”

萧邢微微一笑,调侃道:“适才在陛下面前,为何宇文尚书不将其中苦楚说出来?”

“说出来又有何用?”宇文恺愤闷不已,黝黑的脸庞上意显出几分赤红,“物料皆为世族大家所控,户部拨付的银钱悉数全进了他们囊中……”

萧邢见宇文恺声音激昂,急忙截断话头:“若是物料、劳力充足无误,太乙宫建造尚书预计需多久能完工?”

宇文恺傲然伸出两个手指:“两月!”

萧邢神色稍霁,暗自松了口气:“宇文尚书暂且再操劳些日子,物料和劳力之事就交由下官来办。”

宇文恺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出言提醒:“以如今之国力,这建宫封禅本应轻而易举,眼下你我二人举步维艰,只怕是有人有意为之,萧别驾还是谨慎为善……”

萧邢不由对这个工部尚书高看了两眼,世人皆以为宇文恺不通世事,原来他心里清如明镜。

“多谢上官提点,”萧邢态度恭敬行礼,“上次知会尚书的物料清点账册,还请保管好,到时下官还有大用。”

宇文恺虽与萧邢接触不多,却知此人行事老练,喜谋而后动,当下便不再多言,应下此事。

在工部官署前两人分别,萧邢正犹豫是不是应该去晋王府探望一下晋王病情,却瞧见窦建德一身便服窜了出来。

“别驾,盩厔县的事情办妥了……”

……

陈太爷今日又起了个大早,东方刚显出鱼白,他的嘶吼声便响彻整个院落。

“将门前的拴马柱用绢布包起来……”

“陈四,采买的人为何还不出发?”

“你这老杀才,莫要将我珍藏多年的酒撒了……”

随着陈太爷中气十足的叫骂声,院中奴仆皆心惊胆战地忙碌起来。

“老太爷,该喝奶了……”刘氏扭动着水桶一般粗的腰肢,风情万种地迎了上来。

“喝个屁!”陈太爷少有地爆了句粗口,“今儿吴家公子要来与我议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敢误了我的大事,我就要了他的小命。”

笑容瞬间僵在了刘氏那涂满白粉的胖脸上……

华灯初上,正厅内的陈太爷和‘吴公子’都有几分醉意,‘世叔’、‘贤侄’推杯换盏,好一幅温馨画面。

孙少监和徐县令作为官场中人,这种场面自然不会出面,全权交由陈太爷出面交涉。

终是陈太爷火候比起久在朝堂锤炼的萧邢差了此,忍不住率先打破僵局:

“贤侄,世叔我为了你的事这些日子腿都差点跑断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你所需的木料已然不成问题……”

‘吴公子’闻言一怔,猛然间站起身来,脱口而出道:“此事当真?”

陈太爷见‘吴公子’神情,心中底气不由更足了几分。

“千真万确!十五日内便可启运交付。”

‘吴公子’大喜过望,斟满杯中酒,恭敬道:“大恩不言谢!小侄敬世叔一杯聊表敬意!”

陈太爷微微一笑,摆手道:“贤侄,这二十万根木料虽已解决,世叔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看……”

‘吴公子’举杯的手僵在半空,继尔抚额笑道:“可是指立白契(私契)之事?”

“正所谓在商言商,还望贤侄莫怪。”‘吴公子’的直白,反而让陈太爷略显尴尬。

‘吴公子’笑吟吟从怀中拿出一张早已拟好的白契递到了陈太爷的手中。

“比市价高三成?!”陈太爷目光一扫,眼底喜色漫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