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堇理明显身体一僵,惨淡笑了笑,坐起身体仔细打量怀心缇。
此时他眼里的怀心缇明明还是那个样子,但就是让他觉得有了距离。
怀心缇眼里含了泪,注视他的眼光里有想念和不舍。
“上官大人,我为之前对你做的所有事情道歉。希望你看在我在单景为你铲除徐敬等人的份上,看在我为博林劝说哥哥登位西陵的份上,能对我既往不咎。”
上官堇理脸色苍白,衬得黑漆漆的眼珠深不见底。
怀心缇见他突然阴骘一般的笑,道:“我管是不是他,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我手上更有皇上亲赐的指婚圣旨,你户籍都在我上官一脉的族谱上。怀心缇,你不会对我有男女之情又能如何?”
怀心缇眉头蹙起,审视一般研究上官堇理半张脸上的表情。
他似乎有种抓住她不肯松手的感觉,就像是即将摔下山崖的人,抓了把稻草企图爬上来。
他脸上的伤太重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怀心缇突然意识到,从昨夜开始,上官堇理身边无人跟随。
“青崖他们呢?”
上官堇理咬牙狠狠的瞪着她,“周化之偷袭,重伤了云青和青崖。”
怀心缇顿时明白过来上官堇理昨夜为何会突然发狂,老师命人引他出去,不谋而合的给出密信,让上官堇理误以为能抓到送信的神秘人。
这个巧合,给了周化之可趁之机,不仅伤了上官堇理,就连云青和青崖也受了重伤。
上官堇理猜到送信人是老师后,岂能不把周化之所作所为归到文渡川身上。
在找不到文渡川的情况下,他只能找怀心缇,这才有了昨夜那一场闹剧。
十八岁的上官堇理再成熟,经历的事情也毕竟有限。那时的他,能带着伤口到她面前再次卖乖已是极限。
上官堇理昨夜之所以起的杀意,是以为她和文渡川想合谋弄死他吧。
“周化之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永荣王的人。”怀心缇开口解释般道,“老师就在府中,你可以先睡一觉,醒来我们坐到一起谈一谈。”
上官堇理确实已经乏到极限,但他硬撑着嘲讽道:“我睡一觉?然后给你机会去串供吗?”
怀心缇明显不悦,挪到床榻里侧,率先躺下闭上眼睛。
上官堇理随后上床,伸手攥住她一只手腕,这才也闭上了眼。
怀心缇根本睡不着,她侧头看着上官堇理的睡颜,心底喟叹,前一世的他和现在的他实在不同。
或许因为密信的出现,又或者因为她对他的态度与前世不同,所以让现在的上官堇理变得行事上有些乖张。
她数着上官堇理的睫毛,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这辈子老师辛苦布局下,前世的某些误会就此解开。
不仅如此,意外惊喜的是,她得到了自己身世真相。
还有,与舅舅上官裕的相认,会让他们在以后的查探和证实的过程中获得更多助力。
前一世她没有任何依仗,在朝堂上迈出的每一步都要精心计算。
其实现在想来,前世的她但凡运气差一些,是不会经历那三起三落,更不会在朝堂上待那么久,
那么今生呢,有了老师的助力,有了舅舅的相认,她是不是行事可以更大胆一些?
至于堇理……或许他们的关系可以更简单些,感情不在,不如直接谈合作吧……
不过难的是,如果文渡川说博林城灭的始作俑者是皇帝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做呢?
查皇帝?犹如天方夜谭!
可是不查,如果真的是皇帝,就让这么一个伪君子坐在高堂上吗?
而且就算查出来,在百姓中素有廉明清正之名的上官珩,又能被他们拉下马吗?
把一个皇帝拉下马,他们是在造反啊……
上官堇理可以说是由皇帝教养长大,他又岂会容许他们这么做?
怀心缇闭上眼,眼前是上官堇理弯翘的睫毛,彷佛下一瞬,睫毛就会颤一颤张开,露出里面黑若点墨的眼珠。
怎么办呢?之前的欺骗利用伤不到他。但接下来,是明知可能会给他惹来杀身之祸而为之。
怀心缇忍不住要心狠起来,反正不是“他”,利用他又如何?伤害他又如何?
呵,怪不得上官堇理会说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的话来。
怀心缇就这么胡思乱想一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春词前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晚上,掌灯的仆从脚步很轻的在外面走动着。
怀心缇倏的睁开眼,侧头一看,上官堇理面色潮红,难受的拧着眉头。
怀心缇触碰他额头,滚烫一片。
“春词,去叫府医,大人烧起来了。”怀心缇惊慌的喊道。
府医这两天虽被折腾的有些麻木,但一听见上官堇理发热还是变了脸色,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上官堇理一直昏迷不醒,熬好药后发现他牙关紧闭根本灌不进去。
春词端着药碗为难的看怀心缇,怀心缇对玄威道:“卸了他下巴。”
玄威向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果真上前,咔吧一声卸了上官堇理的下颌。
即使如此,药也是灌进去一半洒了一半。
府医叮嘱仔细照料,尤其是脸上的伤口,需得两个时辰换一次药。
怀心缇嘴上说着他不是“他”,但感情上做不到一下子割舍清楚。
怀心缇吩咐春词去找青崖和云青在何处,若能找到他们便去照看一二。
后来又去同文渡川商量了一下,决定让玄威去单景,请卫大夫过来一趟有备无患。
卫大夫不知道是哪里人,尊敬他的人喊一声卫大夫,瞧不上的叫他卫癞头。至于真名叫什么,无人知晓。
他的医术说好是真的好,但有时候也真的是邪门。
但怀心缇和文渡川是信任他的,他们在龙泉镇的时候,病痛伤一直都是他在看诊。
玄威快马加鞭,两日赶了个来回。但他没能带来卫大夫,卫大夫的原话是,“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足博林,想让他去也行,把他杀了带过去。”
怀心缇和文渡川不知道是何缘故,只知此人性格古怪。
眼看着上官堇理昏昏沉沉,府医有些束手无策,加上云青和青崖也伤的不轻,一合计干脆带人直接去单景更合适。
上官裕的兵不敢明目张胆的派给他们,但好在上官鹤在,打着保护上官鹤的名号,倒也能护他们一程。
马车上怀心缇一直在照看着上官堇理,他脸上伤的不是时候,天气闷热下,伤口隐隐有化脓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