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拆了它。”
苏尘平静地开口,他从神柳之上,摘下了一片莹润如玉的白色叶子。
他走到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小七面前,将那片叶子,递给了她。
小七茫然地抬起头,那张空洞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情绪。
是困惑。
“你的‘天’,太小了。”苏尘淡淡开口,“这片叶子,能帮你补一补。”
小七下意识地接过那片柳叶。
柳叶入手,瞬间化作一道最纯粹的,融合了生与死的本源之力,涌入她的体内。
她那具由光与梦构成的,几乎要崩塌的躯体,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开始重新变得凝实,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分,说不清的,灵动。
她看着苏尘,那双空洞的眼眸,第一次,有了焦点。
苏尘没有再理她。
“敖璃。”
“吾主。”船的核心处,传来敖璃恭敬的声音。
“葬神海。”
“遵命。”
原启号再次轰鸣。
这一次,它没有撕裂空间,而是整艘船,都开始变得虚幻,仿佛要融入这片天地的底层法则之中。
船身周围的景象,不再是星空,也不再是混沌。
而是一片片,光怪陆离的,破碎的,好似镜子碎片般的,世界残骸。
每一个残骸之中,都倒映着一个,早已逝去的,文明的剪影。
原启号,正在穿行于,纪元的坟场。
“此地,便是归墟的真实面貌。”玉清天君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震撼,“我们之前所见的世界,都只是建立在这些巨大残骸之上的,小小尘埃。”
不知穿行了多久。
前方,出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片,静止的,灰色的海洋。
海中没有水,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灰色雾气。
雾气之中,隐约可见一尊尊巨大到无法想象的,保持着各种姿态的,神魔尸骸。
有的手持断剑,怒目圆睁。
有的三头六臂,仰天咆哮。
他们都死了。
死在了无尽的岁月之前,连他们身上的神性与魔意,都已被时间彻底磨平,只剩下最纯粹的,死寂。
这里,便是葬神海。
原启号缓缓驶入这片死寂的灰色海洋,没有惊起半分波澜。
就在这片海洋的正中央,所有神魔尸骸拱卫的核心,悬浮着一颗,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却又仿佛在缓缓呼吸的,黑色宝珠。
那便是,第一枚棋子。
“找到了。”姬千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然而,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到了。
在一尊巨大无比的,生有十二只羽翼的神族尸骸头顶,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穿一套无比华丽的金色战甲,周身有九条金色神龙虚影环绕,气息霸道绝伦,仿似这片天地,都容不下他的存在。
他正伸出一只手,释放出滔天的神力,试图将那颗黑色的宝珠,从虚空中,强行拉扯过来。
宝珠每一次跳动,都让他的神力,出现一丝不稳。
他显然已经在这里,耗了很长一段时间。
原启号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转过头,那双好比太阳般璀璨的眼眸,扫过整艘船,当他看到船上那一个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作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占有欲。
“哪里来的蝼蚁,开着一艘破船,也敢闯入本座的狩猎场?”
他的声音,好比惊雷,在这片死寂的海洋上炸开。
“滚。”
“或者,留下船和女人,本座可以,饶你们不死。”
苏尘没有理他。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颗黑色的宝珠,又看了一眼那片灰色的海洋。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洛灵裳。
“你的道,与轮回有关。”
“此地,于你有益。”
“去吧。”
洛灵裳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
她提起裙摆,一步踏出,直接走下了原启号,踏在了那片灰色的,由神魔死气构成的海洋之上。
她那白色的裙摆,没有沾染半分尘埃。
那挂在她身后神柳之上的,轮回之主的面具,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洛灵裳闭上了眼。
她身后的神柳虚影,开始疯狂生长,那黑色的枝干与白色的玉叶,竟是开始吸收周围那无尽的神魔死气。
原本死寂的海洋,开始以她为中心,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找死!”
那个金甲男子见自己被无视,勃然大怒。
他分出一部分心神,那环绕在他周身的九条金色神龙,发出一声咆哮,便要朝着洛灵裳,撕咬而去。
然而,就在此时。
苏尘也动了。
他没有出手攻击,也没有释放任何威压。
他只是,抬起脚,在那艘原启号的甲板之上,轻轻地,跺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
好比,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下一刻。
整个葬神海,都沸腾了。
那片灰色的海洋,不再平静,而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九条冲向洛灵裳的金色神龙,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一道凭空卷起的死气巨浪,拍成了齑粉。
金甲男子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逆血,那张英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他无法理解。
他耗费了无数心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葬神海,为何会因为对方,轻轻的一跺脚,就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反应。
这不合常理。
这不讲道理。
然而,更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还在后面。
随着苏尘那一脚落下。
那颗原本被他用神力死死压制的黑色宝珠,仿佛被彻底激怒。
它不再被动地跳动。
而是,猛然爆发出一股,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金甲男子脸色剧变,他想收回自己的神力,却发现,已经晚了。
他的神力,连同他这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那颗黑色宝珠,疯狂地拉扯过去。
“不!”
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他想挣扎,想逃离。
但在那颗代表着纪元崩塌的,棋子面前,他那点修为,好比萤火,根本无济于事。
“救我!”
他对着苏尘,发出了求救。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衣青年,才是真正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苏尘没有看他。
他只是,伸出手,对着那颗黑色的宝珠,轻轻一招。
那颗正在疯狂吞噬金甲男子的宝珠,竟是瞬间温顺了下来。
它放弃了那个金甲男子,化作一道流光,乖巧地,飞到了苏尘的手中。
金甲男子劫后余生,瘫软在那神族尸骸的头顶,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苏尘掂了掂手中的黑色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