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相伴

清晨六点十七分，尖锐的烟雾报警器声刺破寂静，在空荡的房间里炸开第二道轰鸣。陈风手忙脚乱地扯下挂在一旁的围裙，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油星迸溅的炒锅被他猛地掀开，一股焦糊味直冲鼻腔，像是烧焦的塑料混着过期奶粉的气味。他盯着锅里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凝固的汤汁上还粘着半片焦黄的蛋壳，表情凝重得像在分析宇宙熵变数据，喉结滚动着挤出沙哑的声音：“这不该是营养糊……这已经是碳基遗物了。”

“噗嗤——”

清脆的笑声从客厅飘进来。小灵倚着门框，歪头看着灶台边那个灰头土脸的“英雄”：他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睫毛上还沾着半片黑灰，像刚从矿井里爬出来的采矿工。她嘴角咧到耳根，踩着棉拖鞋“嗒嗒”跑过来，指尖轻巧地一拧燃气开关，火焰“唰”地熄灭。推开窗户的瞬间，她并拢双指在眼前拂过，一缕柔和的银光如丝带般飘散而出，厨房里的烟尘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连带着呛人的焦味都淡了几分。

“你非说要复刻飞船早餐，”她擦着灶台上迸溅的油渍，水槽里堆积的碗筷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结果第一天就把厨房当战场？飞船燃料炉可不会冒黑烟。”

“我想着……”陈风蹲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瓷砖缝里凝固的油渍，“既然回来了，总得有点仪式感。复刻营养糊的流程都写在我终端里，火候没掌握好……哦对，咱们这儿连自动控温装置都没有。”

小灵笑得肩膀轻颤，马尾辫在晨光里甩出一道弧线：“要不，咱还是回归地球传统？至少泡面不需要计算分子结构。”

泡面锅“咕嘟咕嘟”沸腾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两人端着碗挤在小阳台的折叠桌旁，陈风的膝盖顶着生了锈的栏杆，晨光斜斜地洒在水泥地上，映出两道挨得很近的影子。楼下早点摊的铝锅哐当一声落在火炉上，油条在滚油里翻滚的脆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你说，以后住哪儿合适？”小灵咬着塑料叉子，盯着楼下蒸腾的热气，“我想有个院子，能种点东西。”

“带猫的？”陈风咽下最后一口汤，汤勺在碗底刮出刺耳的声响。

“带猫的。”她用力点头，发梢扫过他垂落的指尖，“还得有窗台，让我那盆枯的绿萝复活——就像你上次复活飞船的应急灯那样。”

陈风看向窗台，那盆被他嘲笑过三百年的植物此刻叶片边缘正泛着极淡的银光，像是有人用荧光笔在叶脉上描了细线。昨夜小灵对着枯枝念叨了十分钟，那盆本该丢进垃圾桶的绿萝竟抽出了新芽。“我觉得它已经活了，就是活得不太像普通绿萝。”

“异能升级的副作用？”小灵歪头时，马尾辫扫过他鼻尖，“那以后我得小心点，别把整栋楼的植物都变成发光体。”

“那也不错，停电的时候大家靠你照明。”陈风吹了吹烫红的指尖，目光扫过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项链——那是他们降落地球时，飞船仪表盘爆裂前飞溅出的最后一块碎片，“真要买房，我提议郊区，安静，还能养狗。”

“你不是怕狗？”

“现在不怕了。毕竟打过宇宙级反派，小区门口那只柯基还能咬我？”他学着柯基踮脚张望的模样，把小灵逗得笑弯了眼。远处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城市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煎饼摊的烟火气裹着上班族的脚步声，顺着晨风灌进耳朵。

林澜站在异能管理局楼下，盯着电子屏上跳动的红色字样。她的身份认证状态仍显示“待核实”，理由一栏的钢笔字洇开了墨迹：“前宇宙权限未完全解耦”。她捏了捏眉心，转身拐进街角的社区安防中心，将牛皮纸袋里的u盘推过玻璃柜台。

“系统优化方案。”她的声音像冰川碎裂，“解决你们上周说的误报问题。”

值班员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姑娘，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你这算法……怎么跟星域导航似的？检测域外信号、自动隔离异常节点……”

“因为思路一样。”林澜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终端笔，“都是防入侵，只不过你们防小偷，我防的是数据风暴。”

三小时后，社区警报系统完成升级。当晚，辖区内偷盗案下降七成。值班员举着平板追到便利店门口，屏幕上是她编写的防御程序界面：“林小姐！这防火墙能卖给隔壁街道吗？求您常来修系统！”

阿飞则在老城区最深的巷子里租了间店面，卷帘门拉下时能听见蟑螂乱窜的窸窣声。他花三天时间刷白了斑驳的墙面，门口的招牌是手绘的星空，漆着“星跳咖啡”四个荧光字。菜单上“黑洞浓缩美式”“反物质拿铁”被房东老头用红笔圈起来：“你当顾客都是科幻片导演？”

于是他在街心公园搭了个临时展台，木桌上摆着飞船残片、战斗影像投影仪和一张泛黄的四人合影。相片里陈风扛着激光炮的背影几乎挡住了半边太阳，小灵的银发在火焰中飞扬如星河。标题写着：“我们去过很远的地方，现在想开家咖啡馆。”

第一天就有二十多人扫码预约试营业。有个穿恐龙睡衣的小孩指着照片里的陈风大喊：“妈妈！这是不是那个用光救人的哥哥？”阿飞蹲下身时，恐龙尾巴扫过他的鼻尖：“是他，不过现在他主要任务是别把泡面煮糊。”

投资人是在第三天出现的。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撑着黑伞站在雨里，看完展览后默默扫码转账五万，留言框弹出一行字：“请一定把咖啡馆开起来，我儿子每晚都看你们回归的新闻。”

阿飞盯着手机愣了三秒，突然冲进雨幕，对着排队的人群大喊：“星际主题合法了！合法了！下周试营业全部免单！”

夜市灯火通明，烤串的香气混着辣椒粉在空气里打转。小灵正低头挑草莓，塑料筐里嫣红的果子被她指尖划出银色的弧光。忽然听见一声颤巍巍的招呼：“姑娘，你是不是……那个发光救人的？”

她手指一僵，草绿色的指甲陷进草莓里，下意识想摇头。可还没开口，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带着焦糊味的衣袖蹭过她手腕。陈风站到她身边，半张脸藏在夜市的霓虹灯牌后，笑着点头：“是她。不过现在她不光救人，还负责监督我别饿死。”

拄拐杖的老太太咧开没牙的嘴笑了：“我就说嘛！那天医院里突然暖洋洋的，护士说呼吸机全亮绿灯，原来是你们回来了。”她枯枝般的手指戳了戳陈风的胳膊，“小伙子，上次你媳妇给我治腰疼，现在还能再来一发不？”

“我们只是回家。”陈风搂着小灵的肩膀往人群里挤，“顺便吃点烤串。”他们转了三圈才找到空桌，铁板上的韭菜“滋啦”爆着油星，陈风从帆布包里掏出半瓶老干妈，辣味混着孜然钻进鼻腔。

两人逛到江边时，人群已散了大半。江风裹着水汽拂面，对岸高楼的灯光倒映在水面，像撒了一河的碎玻璃。陈风从裤兜里掏出一枚打磨过的金属吊坠，棱角处还留着未完全抛光的细痕。

“这是飞船主控核的碎片？”小灵接过时，指尖的温度让金属泛起暖意。

“我磨了两天。”陈风望着她后颈的碎发，那里还沾着厨房的油烟味，“以前它维持整个系统运转。现在，只为你一个人供能。”

小灵低头将吊坠扣在项链上，月光穿过薄云洒下，银色光晕从她指尖蔓延至锁骨，与吊坠轻轻一碰，发出微弱的共鸣声，像是隔着时空的心跳。她忽然踮脚戳了戳他下巴：“我记得这玩意儿会辐射。”

“我消磁了。”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就像你消磁我每次想报名星际巡逻队的念头。”

江面一艘游船驶过，探照灯扫过两人依偎的身影。小灵忽然问：“你说……我们还能这么安静地站在这儿多久？”

“只要你想，天天都能。”陈风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她腕间跳动的血管，“我不再是必须冲锋的人了。现在，我就是那个会煮糊泡面、但记得给你留最后一根烤肠的家伙。”

小灵靠在他肩上，夜风吹起她耳后的碎发：“那我得看紧你，别哪天又偷偷报名宇宙巡逻队。”

“报名费太贵。”陈风耸肩，眼角的笑纹被路灯拉长，“而且我女朋友不允许。”

他们沿着江边慢慢走，身后木栈道的裂缝里钻出几株嫩芽，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某个瞬间，小灵指尖的光晕再次泛起，比之前更稳，更亮，像是春日解冻的冰河。

周末，四人聚在即将开业的咖啡馆。林澜踮脚调试监控摄像头，她新换的发型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揪，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以后店里装个预警模块，谁想闹事，系统自动放《守门人之歌》。”

“太吓人了。”阿飞往玻璃墙上贴荧光贴纸，晃得人睁不开眼，“放点轻音乐，比如《宇宙泡面进行曲》。”

陈风正帮小灵整理窗台的绿植，那盆绿萝已经抽出三根新藤，叶片上的银光在阳光下微微流动，像无数悬浮的星子。另一侧的薄荷也冒了嫩叶，边缘泛着同样的色泽，不知何时爬满了半面墙。

“你这是要搞异能植物园？”阿飞凑过来时差点被藤蔓绊倒，“再这么长下去，顾客该问我们要不要门票了。”

“它们长得快，我也没拦着。”小灵浇水时，指尖光晕一闪，几片枯叶瞬间复苏，绿得能滴出水来。

林澜调出检测仪看了一眼，屏幕上绿色波纹平稳：“频率稳定，没有扩散风险。就是……以后这店里的植物，可能都不用插电照明了。”

“省电费。”陈风擦擦手，不锈钢台面映出他嘴角的笑意，“招牌可以改——‘全城唯一靠异能发电的咖啡馆’。”

阿飞刚要接话，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一个穿快递制服的小哥站在门外，怀里抱着个银色金属箱，表面刻着一行小字：“源律终端·访客模式”。

陈风签完字，把箱子放在操作台上。金属箱沉得异常，内部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只有小灵经过时，指尖的光晕微微一颤，像是感应到了某种远古的呼唤。

阿飞打开音响，爵士乐的萨克斯风瞬间填满空间。林澜把最后一根线路接好，系统启动的蓝光扫过四人脸庞，店内灯光逐排亮起，如同银河倾泻。

小灵走到窗边，伸手抚摸那盆绿萝。叶片在她掌心轻轻抖动，银光顺着叶脉蔓延，整株植物像是被月光浸透。陈风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吊坠贴着她的皮肤，微弱地闪了一下，像回应某种无声的信号。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流星，小灵仰头时，发丝扫过他的鼻尖：“你说，要是现在又有外星人入侵怎么办？”

“那我们就把泡面锅扔出去。”陈风的声音混着咖啡机的轰鸣，“反正他们肯定没吃过地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