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思绪悠悠,望向窗外,窗扉中透出了旭日的光,温暖却不灼热。她却眉眼沉沉,眼底像是浮现出许多憎恶来。
她恶狠狠地继续道
“搞的像他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可是分明是他的无礼先毁了我,而不是我毁了他。
后来,他像是为了报复我似的,妾室纳了一个又一个,外室买了一个又一个。谁都比我的若瑄好,谁都比我的砚狄强。
他把我的尊严践踏,肆意凌辱着我的地位。却还来怪我不够温婉良顺,大度娴雅。
如今我们异位而处,他怎么做不到了善良,做不到了大度?多可笑,刀扎在谁身上,谁才知道那有多痛。
老太太总是让我去忍让她,可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去忍让,我已经忍让了一辈子,早就忍让够了。”
苏红雪若有所思的斟酌道:“母亲,其实,你确实可以如唐姨娘所说,不必去理会大爷的所作所为,无论有多少人,终究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
大太太摇了摇头,似是觉得苏红雪的话太过可笑,她讥讽的笑了笑
“我已与他夫妻三十来年,一朝翻脸,他不照样想要休妻吗?我若真的仍由他这样胡闹下去,这些年我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我的若瑄和砚狄也早不知道被他丢在什么的地方了。况且,我不甘心。”
大太太咬牙切齿:“凭什么他觉得是我毁了他的人生?分明是他自己的风流浪荡先毁了我,我没恨他,反而嫁给了他,他不该感激涕零吗?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他好过。既然他咬死了认为是我毁了他的人生,那我就把他毁的彻底。让他这辈子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笑话。”
慕云舒反不知道该是怜还是该叹,轻声道:“你恨大爷,情有可原,又何必让高仰止折辱清瑜,她可没惹到你。”
“我呸!”大太太横了眼慕云舒,那是说不清楚的厌恶,她用手抹掉了眼角不知何时滑落下来的泪,愤恨道:“我恨这个宅院的所有人,不止景清瑜。
老太太偏心,仗着自己是镇国公嫡女,手中嫁妆丰厚,便无底线的让别人都忍让着她的大儿子,昏聩愚蠢,无耻之尤。
二房卑鄙懦弱,胆小怕事,我曾经求二爷和我一起对抗大爷,他却念在兄弟情上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在水深火热中熬。
三房更是隔岸观火,落井下石。除了会嘲笑我的无能,连可怜我的心思都没有。
我没的选择,这个景家,像个魔窟,把我从里到外,吃的一点都不剩。未出嫁前,我也是被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啊,我也是尊贵的、骄傲的、明媚的!为什么,为什么一朝嫁人后,竟然会沦落成这个样子。
我做错了什么?老侯爷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受到伤害不得好死的人,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人?老侯爷死了,景家没落了,我的若瑄在婆家被人轻视,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景家兴盛?看着陆心彤的女儿幸福安定?”
大太太摇头,带着无尽的恨。
“不可能,只要我活着,我会让景家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他想玉石俱焚,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景家,在老侯爷去后,根本不应该存在。”
“大哥哥,大姐姐,你也不在乎了吗?时勉和月希,你也不在乎了吗?”
很明显,听这意思,她是不打算和大爷好好处理了。
苏红雪都跟着揪心,西院的这一对夫妻,真的是对怨偶。
“我在乎啊!”大太太眼眸中有些茫然,手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画着什么:“可我没办法呀,我唯一能给他们留的,就是这点可怜的家产。我想多赚点钱,想让西院和景家分开,可没人听我的呀,砚狄不同意,你这个女人也不同意。
你们就是想依附在老太太身边,做条摇尾乞怜的狗。”
苏红雪被骂了,眼眸低垂了几分,心中却倔强地想着。
就你手中的那点家产,分了家,没人能管得住大爷,砚狄更得完蛋。
苏红雪和慕云舒如同唐姨娘,也劝解不了大太太半分,她的心像是在景家,在大爷的摧残下,没有变得脆弱,反而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里面支撑着她的是恨、是怨、是报复、是摧毁、是玉石俱焚、是睚眦必报,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离开若水苑后,慕云舒和苏红雪又去了趟大爷那边,他仍旧精力旺盛的叫嚣着、威胁着,不让休妻就跟景家同归于尽。
他是真的恨极了大太太毁了他的身体、辱了他的尊严、羞了他的灵魂。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这个结发妻子和解。
慕云舒只能让人日夜紧盯着他。
她是真的相信大爷这五十多年来被纵容出来的犟脾气,会以燃烧自己为代价,彻底毁掉景家。
高家
景清瑜斜撑在罗汉床边,雏菊掌着灯,百合守在一边。芝兰跪在罗汉床的下首,轻轻地为景清瑜捏着腿。
她跪在那里已经一个时辰,跪的膝盖都麻木了,可景清瑜却像是睡着了,根本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芝兰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说话。
眼看着更漏到了亥时,随着门边出现了黑影,景清瑜才稍微有了些动静。
进来的是玉叶。
如今她身子重,走的不快,但是来到景清瑜的面前时,还是盈盈跪了下来,给景清瑜行礼。
“他睡下了?”
玉叶点了点头:“公子今天忙的很晚,刚歇下。”
玉叶想了想,犹豫道:“不清楚,好像是外面的人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传达出去,说明日一早就得出发。”
景清瑜睁开了眼睛,思索了会,转头凝向雏菊,轻声道
“你和玉叶拖住他,我得去看看。”
雏菊点了点头。
景清瑜又对百合道:“你守在我的门边,不允许他进去。”
抱臂而站的百合也嗯了声。
景清瑜起身,踢了脚芝兰:“你去把公子喊起来,就说玉叶的胎像不稳,需要他来看看。”
芝兰其实是不想去的。
她们来高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高仰止的脾性也很了解,他睡的正酣的时候去喊,肯定不是非打即骂,她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