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竹影故人(1 / 1)

云舒小传 鸿雁瑜飞 1139 字 8小时前

三太太怔怔往前,不知不觉间就走了进去,她的灯笼并没能将前路照亮,反而更显暗沉,她把灯笼放低了些,环顾着四周。

“屿承?是你吗?你回来看娘了?”

“母亲——”

声音似清晰似模糊,三太太继续往竹林中去,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目光死死盯着竹林之中墙上的影子,整个人犹如瞬间石化,吓的呼吸都停了。

因为那被竹林环绕的山墙之上的影子,是景屿承的轮廓。

那高俊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厚润的嘴唇,以及修长的脖子和整个挺拔俊秀的身姿都在墙上。

衣服的轮廓是他即将出门时,三太太亲自命人定制的,连腰上的镂空带都清晰可见。

他就那样俊逸非凡地倒映在墙上,像是在望着她。

三太太震惊不已,甚至下意识回眸看人是不是在自己的身后,然而,后面竹林悠悠,月光冷清哪里有人。

三太太拿着灯笼的手在剧烈摇晃,嘴唇翕动了半天都发不出一个字来。

墙上的影子随着夜风吹动而时隐时现,鬼魅异常。但那高俊挺拔的身姿却是分毫没变。

三太太终究是思念战胜了恐惧,逼出了第一句话。

“屿承,我的屿承,你回来看娘了?你真的回来看娘了?娘真的.......娘真的.......好想你啊。”

三太太潸然泪下,伸出手向那影子探去,仿佛是想再摸一摸自己的儿子,可是她一靠近,墙上的影子便消失不见,好似无法与她亲近。

三太太泪如雨下,扶着一根竹子,捶胸顿足,边哭边道

“屿承啊,你怎么就丢下我走了?你才二十六岁啊,你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呐。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墙上影子晃动了下,好似也在感同身受地悲伤一般。

三太太继续道:“你是娘的第一个孩子啊,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你就这样抛下了娘,客死他乡,娘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娘还给你穿了新衣,那么俊俏的一个孩子站在娘的面前。可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你就躺在了棺材里,身上破破烂烂,连胳膊腿上的皮肤都烂了。

你可知娘当时的感受?真的是连想死的心都有啊。屿承啊,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三太太越哭越伤心,弓腰驼背地扶着根竹子,时不时无奈地捶打,好似在捶打那个不会归来的狠心儿子。

含晖堂偏殿斜拐中,景修俨、慕云舒以及大夫人都站在那里,遥遥看着。

听着三太太的哭诉,景修俨背部紧绷,手紧紧握成了拳。大哥的离去,像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深深地烙印在景修俨的心里,无论什么时候揭开,都是深刻入骨的痛。

大夫人眼睛同样随着太太的视野一样,死死地望着不远处那熟悉又陌生的影子,眼中的泪无声地滑落着。

慕云舒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腮帮子却被她咬的有些紧绷,藏于袖中的手把手掌心都给抠出血来。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怕大嫂太过伤心,解释道

“我参照了行舟的长相,再加上对大哥的记忆,剪了一个小人,里面塞了芦笛,借着月亮的光,映射出来的大哥影子。澜川的声音虽与大哥只有三分像,但只是简单语调的话,通过芦笛也有了七分。

这世间,逝者是否安已都也已去,生者再念念不忘也召不回真正的一丝一缕。唯有代其前行,坚持下去,才是对亡者最大的告慰。”

竹林中,三太太还在对儿子倾诉着思念。大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她安静地拉了拉慕云舒的手,压抑的啜泣中挤出一句。

“谢谢你,这就够了。”

慕云舒的声音却是少有的冷,少有的沉。

“不要谢,我担不起!”

像是回答大夫人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竹林之中,三太太一直在发泄着思念,慕云舒来到了景澜川的身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景澜川哭的也是涕泪横流,正在抽噎,此时才想起来正事,抬手抹一把眼泪鼻涕,急忙调整了下自己,再次唤了一声。

“母亲——”

带着哭腔的声音,通过芦笛后,更像是景屿承的哽咽,好似与自己的母亲感同身受,又好似不能再尽孝的愧疚。

这一声,倒是把絮絮叨叨诉说思念的三太太拉回了几分理智,她忽然道

“屿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娘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三太太盯着影子,忽然发现影子动了,好似手轻轻抬了起来,而手指的方向是竹外一枝轩。

“母亲——”

低沉悠远又朦胧缥缈的呼唤再次响起。

三太太几乎下意识地就明白了,一边往轩中走,一边道:“屿承,你是不是想告诉娘,是左玫那个女人克死了你,还是慕云舒那个野丫头害死了你?”

影子不再动,只是手一直指着轩内的桌子。

三太太急行两步,差点踩到了裙子,但她顾不得了,赶忙来到轩中,生怕慢一步就看不到儿子留给自己的话了。

然而她来到轩中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整个轩中安静、沉寂、孤凉,幽幽地半掩着月光。

三太太看了半天,才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

她急忙颤抖地拿起来,放在了眼前。

可纸上,什么都没有,空白的一片。

三太太不死心,以为天色太暗,自己老眼昏花,急忙把灯笼中的蜡烛拿了起来,因为着急还不小心踩碎了灯笼,灯笼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她举起了蜡烛,使劲往纸上凑。

就在这时,原本空白的纸上慢慢浮现出了四个大字。

“佑我妻儿”

三太太看着纸上越来越清晰的字,瞬间呆愣住了。

她的手在颤抖,烛油滴落在手上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痛,她在努力辨认着那几个字,上上下下、一撇一捺,看的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到最后她不得不喃喃自语道

“是屿承的字,真的是屿承的字,屿承真的在,他......真的来了。”

说着,她将那张纸缓而郑重地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泪光在烛火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