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点子本事能要来掌家权?”花知行道:“能如此专心地算那么多的账本,就这一点,是多少内院女子都不如的?先前大小姐还想插手管家的事,还不是看着账本就头疼?
只是这会算账和会理账,那是两码事。会拨算盘跟会管家,那也是两码事。”
霜枝凝了凝神,又担忧道:“话虽如此,可二夫人志于理家,虽然现在是太过稚嫩,但假以时日,必然会有精进。到那时,以她这般清正廉洁的品性,恐怕容不得我们这般的人,这又该怎么办?”
“她到不了那时。”
花知行抬手轻轻拨弄了下桌面上的蜡烛,眼眸中的烛火急速晃动了下,悠悠道:“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况且,便是景家内里,也绝不会允许她到那时。”
霜枝挠了挠头,不解地问:“管事这话何意?”
花知行站起了身,负手向外走了走,望着偌大的景家宅院,他沉声道“二夫人毕竟年轻。不懂得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比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一个山野来的小姑娘,学会拨了几个算盘,就想来掌控景家这个庞然大物,太过不自量力了些。
她不明白景家这艘大船,承载了太多人的心思。内里多的是我们这些庸碌凡俗之辈,容不下她这种崖岸高绝之人。我只怕到最后,她会落了个跟大公子一样的下场。”
霜枝是个下人,这话听的就更不懂了。
花知行也没指望他懂,回眸又道:“你把东西送去给丽娘,这几日采薇姑娘若是来问花的事情,你就按照我之前教的说,明白了吗?”
这个简单,霜枝点了点头:“小的明白。”
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热,濯缨阁前的池塘中荷花开的正艳,朵朵粉色花瓣舒展开来,沐浴着烈日炽阳。树上蝉鸣聒噪,池内游鱼惫懒。
慕云舒坐在正堂桌前,拨着算盘,蒹葭端来了一碗冰酪。慕云舒正热着,立即就接了过去,吃了一口,瞬间舒服了几许。
“祖母跟太太房中的冰都要跟上,她们年纪大了,热不得。”
蒹葭道:“夫人放心吧,没断过。不过昨夜送去偏殿的冰块让二公子还回来了,说留给夫人用。”
慕云舒望着外面有些刺眼的太阳,眯了眯眼,笑道:“夜里我还好,只担心他火力旺,往年跟小帆在蝶山时,他宁愿被蚊子咬也要去外面睡,说男子属阳,受不住热。今晚你还是将冰块给他送去。”
“好。”
“对了”慕云舒又问道:“大嫂那边的冰块也不能少了,还有两个小孩子,也受不住热气。若是不够,就把二公子匀给我的送给她们。”
蒹葭应下,笑道:“二夫人对大夫人真好。”
慕云舒随口答道:“应该的”
殿外轩内,鹿鸣与采薇在廊下,鹿鸣在补着自己的衣服,采薇则觑向了堂内,见她们二人笑着说话,手中的帕子揪了揪,瘪嘴道
“二夫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蒹葭,跟她有说有笑的。”
鹿鸣拉着细线,随口道:“二夫人也会跟我们有说有笑的啊,现在蒹葭在伺候,我们不正好落个清闲。”
采薇不服气:“清闲有什么好?夫人有那么多的账本要算,我们这些随身伺候的却不能分担半点,看着都着急。”
“夫人不是说了吗?她自己算过心里才能有数。”
“那我们也能打打下手啊。”采薇百无聊赖地看了看日头,歪着脑袋叹道:“现在连账本都不让我们分了,再这样下去,你说我们俩会不会被赶出濯缨阁啊。”
“夫人又没说什么,你担心什么?”
采薇伸出根手指点了下鹿鸣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啊你,真是没点上进心。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昨日我看那两盆花有点蔫,问了花管事身边的霜枝,说那牡丹就是喜阳,要在太阳好的时候浇浇水,才能长的好,我还是去浇花吧。”
采薇起身,去打了水,向那两盆牡丹走了过去。
顶着日头正浇着呢,花瓣幽幽落了两片,采薇心疼地蹲下来观察,手摸了摸花枝,忽然她好似发现了什么,目光陡然睁大,似是不敢置信,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没看错后,回眸小声喊道
“鹿鸣!”
鹿鸣正在咬结线,听到采薇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衣服,走了过来。
采薇小心地指了指牡丹的枝干,鹿鸣见那枝干上泛着干枯的黄色,似有枯败之状,也抬眸凝向了采薇。
采薇思索了下后,起身道:“这花不对,我得告诉夫人。”
鹿鸣却忽然拉住了她,眼神示意,摇了摇头。随即把采薇拉回了廊下。
采薇不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夫人说?那花明明........”
鹿鸣伸出根手指嘘了一声,拉着采薇的手坐下,目光温和地道:“你忘了?夫人并不喜欢你多思。”
采薇不服气地道:“我不是多思,我是为了夫人好。”
“可是夫人并不需要。”鹿鸣拿起手边的衣服开始叠起来,说道:“你之前多次想提醒夫人,哪次不是为了夫人好,可是你看 夫人在意吗?为什么夫人经常出去的时候,多是带我和蒹葭却不带你?就是因为你总是多思多想,想要教夫人做事。可是夫人并不需要,她不喜欢听别人的。”
采薇回眸望了一眼濯缨阁的正堂,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眉头皱了皱,不解地道
“可是我们身为夫人的贴身侍女,不就该为她多分担点,多留点心吗?”
鹿鸣默了默,忽然道:“之前夫人找过我问二公子的事情,她说她想多了解了解二公子。我说二公子人品贵重,是个良配。只要给他些时间,他肯定会选择景家,选择夫人。
可你知道夫人是怎么说的吗?”
采薇下意识地问:“夫人什么时候找过你?怎么没听你说过?”
鹿鸣垂眸,幽幽道:“很早了,她不让我跟任何人说起,你我在濯缨阁多年,我今天算是违命,不过也无所谓了,估计夫人也想让我劝劝你。”
“劝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