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六月三十,巳时的日头正烈,金色的光流泼在金国皇宫城残破的宫墙上,将那些斑驳的枪孔与焦黑的裂痕照得愈发刺目。
宋军的战旗在风里猎猎作响,猩红的“宋”字被汗水与血水浸得发亮,正顺着宫墙的垛口往下淌——那是刚刚攀上内城的士兵们,用刀枪劈开的血路。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撞碎了宫城的宁静,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千钧之力下向内崩开,门轴断裂的脆响混着金人的惨叫,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穿了金国皇宫最后的防线。
门楣上“朱雀门”三个鎏金大字早已被枪子弹射得斑驳,此刻在烟尘里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这座王朝一同坍塌。
王勇踩着满地的断箭与碎石,大步踏上门楼前的石阶。
他身披的明光铠上沾着未干的血渍,甲片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夯锤砸在金人的心上。
他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刀柄上的缠绳已被汗水浸成深褐色,右手则随意地搭在身后的亲卫肩上,目光扫过那扇破门时,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元帅,朱雀门已破!”身旁的传令兵单膝跪地,甲胄上的铁叶还在发颤,“禁卫军已控制内城东侧,正往西推进!”
王勇“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门楣上的匾额上。
阳光从他肩头斜照过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一半阴影,鼻梁高挺的侧面绷得很紧,唯有嘴角噙着一丝冷峭的弧度。
他忽然抬手指了指那三个字,铁手套与甲片摩擦的声响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瞧这名字,”他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进静水,在喧嚣的战场边缘漾开清晰的涟漪,“金狗学了中原多少东西,连宫门的名字都要仿着咱们的四象来。
可学来学去,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说着转过身,目光越过硝烟弥漫的宫道,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些模仿汉人制式却处处透着拙劣的殿宇。
铠甲上的血珠顺着甲缝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李勇跟在他身后,军靴碾过地上的碎木时发出“咯吱”的轻响。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禁军常服,腰间的令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笑意,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顺着王勇的目光望去,指尖轻轻捻了捻袖口的褶皱,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元帅说得是。”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轻,却带着刺骨的嘲弄:“他们总以为把汉人的礼制、建筑学个皮毛,就能成中原正统了。
却不知朱雀配南方,属火,象征文明昌明——就凭他们烧杀抢掠的性子,配得上这三个字?”
他抬手往宫门深处指了指,指尖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依我看,怕不是连白虎门、青龙门的方位都没弄对,不过是沐猴而冠,徒增笑柄罢了。”
说话时,他的嘴角始终扬着,但眼角的细纹却绷得很紧,目光扫过那些仓皇逃窜的金兵时,像在看一群乱窜的蝼蚁。
有个金兵抱着断腿从门后爬出来,试图举刀反抗,李勇眼皮都没抬,只是朝身侧的亲卫递了个眼色。
亲卫手中的燧火枪“砰”地一声响,那金兵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鲜血溅在朱漆门板上,像泼了一碗劣质的酒。
王勇看着那具尸体,眉头皱了皱,不是怜悯,而是嫌脏似的移开视线。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铁手套蹭过脸颊,留下一道深色的印子:“别管这些了。”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有令,午时之前清剿完毕。”
李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现在是巳时二刻,还有一个时辰,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御林军的抵抗比预想的弱,看来金狗是真的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
王勇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陛下说了,不降者,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宫门内那些影影绰绰的殿宇,声音冷得像冰,“带武器的,见一个杀一个;没武器的,捆了送回大营。
现在主动权在咱们手里,不必跟他们客气。”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绷成一条直线,显然想起了这些年金兵南下时的暴行。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将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旧疤照得清晰,那是当年在黄河边与金兵厮杀时留下的,此刻在怒容里仿佛又渗出血来。
李勇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扬声道:“传令各营,加快推进!遇抵抗者,燧火枪队自由射击,不必请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喧嚣的力量,亲卫领命时的“喏”声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像爆豆般连成一片,惊得宫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在湛蓝的天上划出仓皇的弧线。
王勇望着那片飞起的麻雀,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抬脚往门内走去。
铁甲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像在为这座将倾的王朝,敲起最后的丧钟。
朱雀门内的宫道上,早已成了人间炼狱。
宋军的燧火枪队正排成三列,踩着整齐的步伐往前推进。
黑色的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每一次齐射都带着惊雷般的轰鸣,铅弹撕裂空气的尖啸里,总能卷起一片血雾。
金国的御林军穿着华丽的铠甲,举着长戟试图冲锋,却像撞在铜墙上的飞蛾,前排的人刚迈出两步,就被铅弹打得血肉模糊,后排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涌,转眼又成了新的尸体。
“啊——”一个金将挥舞着弯刀冲在最前,头盔早就掉了,散乱的金发被血粘在脸上,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但话音未落,三发铅弹同时穿透了他的胸膛,他的身体晃了晃,弯刀“哐当”落地,那双眼睛还圆睁着,仿佛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勇武,在这小小的铁管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这样的场景在宫道上不断重演,金兵的惨叫声、哭喊声、兵器落地的脆响,混着火枪的轰鸣,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将整个皇宫罩得密不透风。
而此刻的紫宸殿内,这张绝望的网正被拉得更紧。
殿门被死死闩住,却挡不住外面越来越近的厮杀声。
鎏金的殿顶在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梁柱上悬挂的“正大光明”匾额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那是当年完颜阿骨打灭辽国后,模仿宋朝宫殿挂上去的,此刻却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王朝的虚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