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牢，是夜宸的领域，也是他的刑场。

以前，帝曦的神魂被囚禁在这里，虽然痛苦，虽然绝望，但她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信念”。她认为自己的背叛，是为了家族，是为了某种更崇高的“大义”。这种信念，就像一根看不见的脊梁，支撑着她，让她不至于彻底崩溃。

但现在，这根脊梁，被夜宸，用最残酷的方式，硬生生敲断了。

当那份关于“天命之战”和“献祭”的真相，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刺入她神魂核心的时候，帝曦的世界，彻底塌了。

她“看”到了。

看到了她的父亲，帝鸿，那个平日里威严而慈爱的男人，是如何与其他几位天庭始祖级的存在，在一间密室里，冷漠地，像商量一笔生意一样，商量着如何将她培养成最完美的“主祭人”。

“曦儿这孩子，性子太软，必须让她修《太上忘情道》。只有先让她懂得至情，再亲手斩断，她的神魂，才能完美地承载‘那位’降临的力量。”

“那个叫夜宸的‘虚无神体’，是个意外之喜。他的神魂本源，是最好的养料。曦儿若是能将他吞噬，这次献祭的效果，恐怕能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不错。事成之后，我帝氏一族，在天庭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一句句，一幕幕，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冰冷。

她引以为傲的血脉，她为之奋斗的使命，她那场痛彻心扉的“斩情证道”，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父慈子孝的，骗局。

她不是家族的希望。

她只是一个……更高级的，用来献祭的，祭品。

一个，用来引出另一道主菜的，精美餐具。

“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帝曦的神魂，发出了无声的，却撕心裂肺的咆哮。

她那光辉神圣的神魂形态，开始剧烈地扭曲，崩解。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在她身上蔓延，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她那颗早已破碎的道心，在这一刻，化为了最彻底的，虚无的齑粉。

怨恨？

不，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怨恨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深入骨髓的，荒谬与悲凉。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操控了一生，演了一场自以为是主角的悲情大戏，直到落幕才发现，自己连个配角都算不上，只是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道具。

嗡——

夜宸感觉，自己的【永恒心牢】，在这一刻，发生了一种奇妙的，质的蜕变。

帝曦的信念，彻底崩塌了。

她不再是那个充满怨恨和不甘的“反抗者”。

她变成了一块“镜子”。

一块，能照见这世间所有谎言、所有虚伪、所有悲哀的，破碎的镜子。

她不再产生驳杂的，带着个人情绪的能量。

而是开始，源源不断地，产生一种更纯粹，更高级，也更危险的能量——“虚无之源”。

那是，勘破一切虚妄之后，所诞生的，最接近“道”的本源的力量。

这股力量，涌入夜宸的四肢百骸。

他那具刚刚重塑的“魔神之躯”，在这股力量的滋润下，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与那颗“圣人道果”，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原本，他预计至少需要半年，甚至更久，才能完成的融合过程。

在这一刻，竟然，水到渠成。

轰！

一股真正的，完整的，不打半点折扣的圣人威压，从夜宸的体内，轰然爆发！

这股威压，与血河老祖那种充满了血腥和罪恶的威压不同。

夜宸的“圣”，是一种“无”的圣。

是一种，视万物为虚妄，视法则为玩物的，绝对的，冰冷的，超脱。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古井无波。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夜宸，才算是真正地，踏入了这方宇宙的，顶级强者的行列。

圣境。

成了。

“帝曦，”他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澎湃的力量，在心牢里，对那道已经变得黯淡、破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神魂，平淡地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送我的这份，大礼。”

“作为回报，我会让你，亲眼看着。”

“看着我，如何把你的父亲，你的家族，你的天庭，你那可笑的‘大义’，一点一点地，碾成，连尘埃都不如的，虚无。”

那道破碎的神魂，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像一个最忠实的观众，等待着，那场献给她的，最盛大的，复仇戏剧的，开演。

夜宸站起身，推开了密室的门。

外面，小夭、影、铁骨，都静静地等候着。

他们看到夜宸的瞬间，都愣住了。

他们感觉不到夜宸身上有任何强大的气息，他就那么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像个凡人。

但就是这种“普通”，反而让他们，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恐惧。

“主上，您……”影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没事。”夜宸的语气，依旧平淡，“通知下去，准备出发。”

“去哪？”铁骨下意识地问。

夜宸抬起头，看向了中州的方向，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去中州。”

“去天谕城。”

“去参加，那场，为我准备的……”

“‘断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