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溪玥刚搁下筷子,初夏步履匆匆地掀帘而入,她福身低语:“王妃,太后娘娘身边的心腹老嬷嬷来了,就在外头候着,传话说……太后娘娘请你即刻去静凤阁一趟。”
蓝溪玥闻言,细长的柳叶眉几不可察地蹙起,安雅那朵小白莲才从她这主院扭着腰肢离开多久?
这厢就要她去静凤阁了,她心底一声冷嗤:呵,当真是无趣得紧,老祖宗都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偏生这里的女人,骨子里就浸透了争斗的毒汁,乐此不疲。
侍立一旁的初春面露焦灼,声音压得更低:“太后娘娘本就不喜王妃,如今突然要王妃去静凤阁……莫不是安小姐在太后跟前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这才……”
蓝溪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烦躁,款款起身,“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看看便是,大不了她骂我听着,总不至于真动手打我,看在她是墨璃渊亲娘的份上,我忍。”
行至门边,她脚步倏然一顿,回眸看向亦步亦趋的初春和初夏,“你们两个,不必跟着了。”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免得那老太后奈何不了我,倒拿你们两个小丫头撒气出风头。”
初春和初夏俱是一怔,初春眼中忧色更浓,急道:“可王妃你独自一人……”
蓝溪玥唇角一弯,绽开一个安抚的浅笑,带着几分狡黠:“哎呀,本王妃可爱的小春春啊,莫慌,睁大眼睛瞧瞧,这里可是摄政王府,墨璃渊的地盘,犄角旮旯里猫着多少暗卫呢,再说了.....”
她语气转淡,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凉薄,“你那太后娘娘精着呢,不至于蠢到在王府里明目张胆地谋害我,顶多……就是些诛心刺耳的难听话,本王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风吹过,安心吧。”
她轻松调侃的语气像有魔力,初春和初夏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脸上也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目送蓝溪玥那抹清丽的身影独自穿过庭院月洞门,初夏立刻转身,朝着空寂的院墙角落低唤:“暗一!”
话音未落,一道墨色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面前,带起的微风拂动了初夏额前的碎发。
初夏已习惯了暗一这神出鬼没的功夫,不再如最初那般惊惶。
她仰头看着暗一那张脸,语速飞快:“王妃去静凤阁了,你……你快跟过去瞧瞧吧?”
暗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平稳:“方才你不唤我,此刻我已随王妃而去了。”言下之意,他的职责本就不离王妃左右。
初夏闻言,懊恼地“啊”了一声,随即急切地推了推他:“那还等什么?快去呀!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你也能护着王妃些!”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拽起初春的手,不等暗一回应,便像两只受惊的小鹿般,急匆匆地跑开了。
暗一的目光追随着初夏的背影,直到那抹淡青色的裙角消失在廊柱转角,他素来沉寂的眼底,才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下一瞬,他身形微动,朝着静凤阁的方向疾掠而去。
静凤阁
蓝溪玥刚踏入那间弥漫着浓郁檀香和压抑气氛的内殿,一个描金绘彩的茶盏便裹挟着凌厉的风声,朝着她的面门狠狠砸来!
蓝溪玥眼神骤然一冷,足尖在地面轻巧一点,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半步,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随意地避让了一下。
那茶盏擦着她的鬓角呼啸而过,“啪嚓”一声脆响,在她身后的青砖地上摔得粉碎,茶水与碎瓷四溅开来。
蓝溪玥恍若未闻,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她步履从容地走上前,福身行礼,声音清越:“儿臣蓝溪玥,参见母后。”
太后端坐于上首紫檀雕凤椅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一双凤眸死死盯着蓝溪玥,几乎要喷出火来,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蓝溪玥等了片刻,不见太后叫起,便自顾自地,极其缓慢地直起了腰身。
“蓝溪玥!”太后猛地一拍身旁的黄花梨小几,震得几上的玉如意都跳了跳,“哀家没让你起来,谁准你起身的?!真是毫无规矩!”
蓝溪玥抬眸,脸上挂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旁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安雅:“母后息怒,这殿里还有安小姐这位‘外人’在呢,你这般大发雷霆,所为何来?”
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安雅,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莫非……是安小姐做了什么惹得母后如此动怒的事?哎呀。”
她像是才看清安雅似的,故作惊讶,“安小姐这眼睛红得,像是刚哭过一场?啧啧,这苦着一张脸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头憋闷,好好的天光都被衬得灰暗了,这一张苦瓜脸,真是晦气得很。”
安雅猛地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蓝溪玥,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我?臣女……臣女没有……”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这个蓝溪玥!太后明明是在斥责她,她竟敢反咬一口,说是自己惹了太后生气!谁苦瓜脸了?!这女人……简直恶毒!
“够了!蓝溪玥!”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再次重重拍在几案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身为摄政王妃,言行无状,举止粗鄙,半点皇家礼仪规矩都不懂,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你……”
“母后”蓝溪玥突然打断她,声音依旧带着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说起丢皇家的脸面,儿臣倒想起一件趣事,咱们东耀国的长公主殿下,在府里养了好些个面首,那才叫把纳兰府几代人的脸皮都揭下来放在脚底下踩呢!可怜纳兰府,畏惧着母后你的威势,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装聋作哑,连个屁都不敢放。儿媳这点小事跟长公主殿下的壮举比起来啊,可不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么?”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摇着头,仿佛真的在为长公主的“壮举”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