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抱海跟在护士后面,两人来到病房,发现里面静悄悄的。
周正华躺在高卿禾原来睡的病床上,身旁是嘤嘤啼哭的孩子。
可能太困了,孩子哭了都没听见。
护士打开灯,三号病床上只有叠起来的被子,没有见到产妇。
心底无由来一慌,忙把周正华摇醒质问:
“家属,产妇呢?”
“不在床上吗?”周正华迷迷糊糊问。
护士急道:“床上没有人!你老婆出去了你都不知道吗?”
出去了?
周正华忙看了眼病床,空空如也,没有欧阳燕的身影。
“她刚刚还在的。”周正华心里开始发慌,又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或许只是她自己去厕所了。
护士白了他一眼,赶紧去女厕找人。
喊着欧阳燕的名字,根本没人应,一个个坑位看过去,也没有人。
大半夜的,一个大活人能跑哪里去?
周正华也在走廊过道上找了一圈,终于问到一个在走廊过道陪床的家属,说好像看到有人往楼上去了。
“楼上?楼上是天台啊,上去干什么?”护士疑惑。
她们医院一共四层楼,现在这层是四楼,再往上可没有病房了。
周正华突然想起睡前欧阳燕对自己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心头一激灵,急忙往顶楼跑!
一直站在角落没什么存在感的江抱海站出来提醒:“她是不是想跳楼?”
护士吓一跳,这话可不兴说啊!
顾不了别的了,赶紧叫上两名值班护士一起往天台上跑。
寂静的黑夜中传来一声声“欧阳燕你在哪儿”的呼唤。
不一会儿,顶楼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呐喊。
“你怎么出来了?”
江抱海皱起眉头,想把高卿禾拉走。
高卿禾牵起他的手,不肯走,站在楼梯口往上看。
披头散发,大喊大叫的欧阳燕被周正华抱了下来,几名值班护士在旁边帮忙劝解,但欧阳燕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现在恨死了这个世界,恨死了所有人,恨他们连她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要管。
此刻,腹部的伤口似乎都感觉不到疼痛,看到扶手,立马死死抠住,企图挣脱。
“燕子!”
周正华厉呵一声,眼眶发红,“你不要小草了吗?你不要你的女儿了吗?你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你有什么需求我都满足你,咱们别闹了好吗?”
周正华语气哀求,害怕的紧紧抱着欧阳燕,怕她挣脱自己的手。
听到女儿的名字,欧阳燕一怔,被护士拉开了抓着扶梯的手。
周正华见状,赶紧把她抱下楼。
站在楼梯口的高卿禾夫妻俩后退让开位置。
刚冷静下来的欧阳燕看到她,突然瞪大眼睛,激动的要朝她抓过来。
江抱海眼疾手快,抱着老婆往后躲,避开了她挥舞过来的手。
手抓空,欧阳燕忽然笑了起来,脸上是泪,身上有擦伤的血痕,看起来像个疯子一样癫狂。
笑着笑着,猛的收起一切笑容,朝高卿禾瞪过来。
高卿禾平静的看着她。
欧阳燕忽然打了个寒蝉,疯狂的眼神露出一丝清明。
她看着她的眼睛,那眸子里映着自己,像个疯子。
“呜呜呜......”欧阳燕惶恐的捂住脸,她无地自容,不再挣扎。
病房里的病人全都来到走廊上。
男人们嘘唏着,女人们满眼同情,悲叹女人的苦命。
“走吧。”
高卿禾转身,缓步朝病房走去。
江抱海牵起她的手,加重力道捏了捏,无声安抚。
夫妻俩回到病房,女儿还乖乖睡着,外面的吵闹一点都影响不到她的好睡眠。
直到被爸爸摇醒吃奶,这才虚虚睁开点缝隙,迷迷糊糊本能的吸吮着。
房门把吵闹隔绝在外,江抱海把女儿哄睡放到她的小床里,挤到高卿禾的病床上,侧拥着她睡。
夫妻俩沉默着,一起消化刚刚那一幕带来的冲击。
上辈子,他们也曾经历过类似的痛苦。
在意外失去孩子又得知高卿苗的死讯后,高卿禾比今天的欧阳燕还要绝望疯狂。
今日之所以能如此平淡应对,只不过是因为昨日伤痛已被时间治愈。
不过这辈子他们夫妻俩终于是好起来了。
依靠着男人宽厚温暖的胸膛,高卿禾安心一觉睡到天亮。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一个刚刚生产的产妇能睡一个整觉有多幸福。
欧阳燕用如此决绝的行动,终于唤醒了钟氏一点点良心。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是再也不敢在当着欧阳燕的面说。
一日三餐也从玻璃汤变成有油水的鸡蛋汤、鸡汤、猪蹄汤。
偶尔不小心嫌弃孙女的话才开口,就被周正华及时发现并喝止。
这件事,周家一家子默契对欧阳家进行了隐瞒。
郝华萍每天都要来一趟医院,给欧阳燕送补品,陪她说趣事,帮忙照顾小孩。
忙上忙下的劲,不知道的都以为两人是亲姐妹。
高卿禾每天都能从祁连心嘴里得知三号病床那边发生的事。
欧阳燕跳楼这件事在医院引起不小的轰动,每天都有人在议论。
祁连心就算不去打听,抱孩子出去散步时还是会被迫加入讨论。
院方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这几天抓紧了对产妇们的心理疏导。
通往天台的门加了锁,每晚增派两名值班保安在大楼内外巡逻,以防万一。
在医院住了七天后,医生检查确认情况良好,批准高卿禾出院。
走的那天,祁连心激动从三号病床那边跑回来说:
“下奶了!那可怜的姑娘终于有奶喂孩子了!”
学校考试结束了,上午江玉考完最后一科立马就往医院跑。
听到母亲这么八卦,不悦道:
“妈,嫂子这都忙不完,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江抱海抱着孩子,高卿禾可以自己走了,但不能提重物。
杂物江玉全打包好,分成两个大包,她顶多就拿得动一只。
江玉幽怨的瞪了哥哥一眼,如果可以,她毫不怀疑他能把整个家都搬过来!
江抱海根本不在乎妹妹的怨念。
他只是一个想让老婆住院像住在家里一样舒服的贴心老公罢了,他又能有什么错~
祁连心也意识到自己失责,讪讪一笑,赶紧把另外一包东西拿上。
一家人走到停车坪,高卿苗姗姗来迟。
没有意外,被高卿禾狠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