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余波与姐妹初融**(1 / 1)

绝对的黑暗只持续了令人心悸的数秒。

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主控室和通道内的应急照明系统艰难启动,惨白的灯光取代了之前的血红和黑暗,将满目疮痍和劫后余生的人们笼罩在一片冰冷的光晕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柴油和某种电路烧焦的混合气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索恩教授蜷缩在桌脚,被那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死寂彻底击垮了最后一丝气力,像一滩烂泥,只剩下粗重的、带着绝望回音的喘息。马库斯·韦恩倒在血泊中,手腕和身上的枪伤让他失去了意识,只有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几名随后突入的特警队员(当地警方终于赶到)迅速控制了现场,给索恩戴上了更沉重的镣铐,并将马库斯粗暴地抬上担架。

“封锁现场!所有电子设备,所有纸质文件,全部封存!清点所有人员!” 一个穿着便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白人男子(显然是当地情报部门的负责人)厉声下达指令,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主控室,最后落在张彤彤、林诗诗、萧萱萱以及靠在防弹窗边的影雀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影雀仿佛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早已收起了pdA和武器,此刻正拿着一条不起眼的灰色绒布,专注地擦拭着手中那支mp5K微型冲锋枪的枪管和机匣,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惨白的应急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冰冷而平静,与周围的混乱格格不入。

林诗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脚踝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生死关头的爆发力褪去,旧伤复发的虚弱感阵阵袭来。张彤彤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关切:“诗诗,脚怎么样?能走吗?” 她自己的手臂也在刚才的激烈交火中被流弹擦过,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绷带下隐隐作痛。

“没事…嘶…” 林诗诗试图迈步,一阵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晃了晃。

“别逞强。” 萧萱萱的声音传来。她刚从礼堂地下设备层返回,身上还沾着油污和灰尘,但眼神依旧锐利。她走到林诗诗另一边,和张彤彤一左一右架住了她。“先离开这里。后续交给他们。” 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正在被押走的索恩,那曾经道貌岸然的学者此刻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萧萱萱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任务完成的冰冷。

影雀擦拭完最后一个零件,“咔哒”一声轻响将mp5K的部件组装归位,动作流畅得像呼吸。她将枪插回背部的快拔枪套,走到三人身边,目光在林诗诗明显肿胀的脚踝上停留了半秒,然后移开,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用她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安全屋,跟我。”

她没有等回应,径直转身,如同一个精准的导航幽灵,带着三人穿过被警方和情报人员封锁的通道,避开嘈杂的询问和闪光灯(闻风而至的媒体被挡在外围),从一条极其隐蔽的、布满灰尘的维修通道离开了这座刚刚经历风暴的地下堡垒。

* * *

维斯特敏斯特大学的“毕业典礼周”彻底变了味。爆炸的硝烟虽已散去,但恐慌和悲伤的阴霾依旧笼罩着古老的校园。警戒线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警察和神情严肃的安全人员取代了原本洋溢着青春笑容的学生。救护车的蓝光偶尔划过,带走最后的伤员或不幸者的遗体。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悲伤的气息。

当天下午,在距离大学不远的市政厅,一场备受全球瞩目的新闻发布会召开。

巨大的背景板上印着维斯特敏斯特市警徽和联合反恐工作组的标志。长条桌后,坐着维斯特敏斯特警察总长、本地情报部门主管,以及一位代表更高层级的内政部官员。闪光灯如同密集的暴雨,咔嚓声不绝于耳。

“……这是一次针对无辜平民、针对神圣学术殿堂的、极其卑劣的恐怖袭击!” 警察总长面色沉重,语气激昂,“得益于我们英勇无畏的警官、以及密切合作的国内及国际情报伙伴们及时、精准的情报共享和雷霆行动,我们成功挫败了恐怖分子企图制造更大规模伤亡的阴谋!主要策划者埃德加·索恩教授及其同伙马库斯·韦恩已被逮捕!放置于大学礼堂的大型爆炸装置被安全排除!”

他详细描述了警方如何“英勇”地强攻地下指挥中心,如何“果断”地击毙负隅顽抗的武装分子,如何“专业”地排除炸弹威胁。情报部门主管则补充了“经过长期缜密监控”、“多部门联合协作”、“关键信息研判”等细节。内政部官员则强调了政府保护公民安全的决心和对恐怖主义的零容忍。

功劳被清晰地、官方化地归于当地的执法和情报机构。鹰巢的存在,影雀那神出鬼没的身影,张彤彤的金融追踪,萧萱萱的致命突袭和林诗诗的关键证据,乃至最后时刻如同山岳般降临又悄然消失的“磐石”,都消失在这场精心编排的官方叙事之外,成为深藏于幕后的、不被提及的“影子”。

“……目前,校园安全等级已逐步下调,但我们仍将保持高度警惕,确保每一位市民的安全。我们呼吁民众保持冷静,同时积极向警方提供任何可疑线索……” 发言还在继续,但核心信息已经传达:危机解除,官方掌控一切,功劳归于台前。

* * *

远离喧嚣的市中心,在一处由当地情报部门提供的、不起眼的安全屋公寓内,气氛与新闻发布会的肃穆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闪光灯,没有激昂的演说,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感。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客厅的茶几上散落着能量棒包装纸、空矿泉水瓶,还有几盒打开的速食意面罐头——这是她们能找到的最快补充体力的东西。

林诗诗靠在柔软的旧沙发上,受伤的左脚踝被小心地垫高,裹着从急救箱里翻出的弹性绷带,冰袋敷在上面缓解着肿胀和疼痛。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张彤彤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脱掉了沾着灰尘和硝烟的外套,只穿着里面的战术背心,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已经重新包扎过的擦伤。她闭着眼,揉着太阳穴,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和高强度行动带来的透支感阵阵袭来。

萧萱萱则直接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底座。她刚刚用冷水洗了把脸,额前的碎发还湿漉漉的,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布,仔细擦拭着一把军刀(Gerber mark II,2005年特种部队常用)。她的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擦拭武器本身就是一种放松和恢复的方式。

影雀……她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选择了一个离光源最远、能同时观察到门口和窗户的角落。她背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双腿微曲。那支刚刚擦拭得锃亮的mp5K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她手里,此刻拿着的是一把更小的、结构精密的折叠匕首(benchmade Nimravus),正用另一块绒布,以同样一丝不苟的态度,擦拭着每一寸锋刃。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房间的昏暗之中,只有擦拭匕首时偶尔闪过的金属寒光,证明着她的存在。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只有匕首擦拭布摩擦金属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背景音。

“呼……” 张彤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打破了沉寂。她睁开眼,看向坐在地毯上的萧萱萱,嘴角勾起一丝疲惫却真实的弧度,“喂,萱萱,你刚才在管道里爬出来那一下,踹飞格栅那动静,还有扑倒索恩那架势……啧,真该让那些整天在健身房里练死劲的所谓‘战术精英’们看看,什么叫实战派。”

萧萱萱擦拭军刀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张彤彤。她的眼神依旧清冷,但紧绷的嘴角似乎也微微松动了一丝。她没说话,只是用刀尖轻轻点了点张彤彤手臂上包扎的伤口方向,然后目光又落在林诗诗肿胀的脚踝上,意思不言而喻:你也好不到哪去。

张彤彤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林诗诗,非但没恼,反而笑了:“我这叫战术负伤,懂不懂?吸引火力,给诗诗创造机会。诗诗那一下战术笔戳膝窝,时机、力道、角度,教科书级别的!没练过十年八年的格斗,根本使不出来那味儿!对吧诗诗?” 她朝林诗诗挤挤眼。

林诗诗正小口喝着温水,闻言差点呛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彤彤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要不是你和影雀吸引了注意力,我哪有机会……而且最后还拖后腿了。” 她看向自己受伤的脚踝,语气带着歉意。

“别这么说,” 萧萱萱开口了,声音低沉但清晰,“你的证据是关键。没有你找到索恩和马库斯勾结的铁证,我们就算攻进去也师出无名,甚至可能被倒打一耙。你的勇气和坚持,不比任何武力逊色。” 她的话语很直接,却带着一种军人式的肯定,分量十足。

林诗诗微微一怔,看着萧萱萱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用力地点点头:“谢谢萱萱姐。”

张彤彤也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林诗诗:“诗诗说得对,我们三个,缺了谁都不行。彤彤的线索追踪和临场应变,萱萱的攻坚破局和行动力,诗诗的洞察力和关键证据……再加上……”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角落那个沉默擦拭匕首的身影,“……某个神出鬼没、说话能把人气死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清洁工’。” 她故意提高了点音量。

影雀擦拭匕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张彤彤也不在意,重新靠回沙发背,脸上带着一丝感慨:“说起来,要不是因为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我们仨这辈子不可能一起经历这些了。”

这个话题似乎触动了某种开关。紧绷的气氛彻底松弛下来,一种劫后余生、分享秘密的亲近感在小小的安全屋里弥漫开来。

“可不是嘛,” 林诗诗脸上露出一点无奈又甜蜜的笑容,“我家那个远在非洲战火纷飞的,天天担心得不行,结果自己报平安的卫星电话都时断时续。上次好不容易接通,信号差得要命,他扯着嗓子喊‘诗诗我爱你!等我回来!’ 结果后半句信号断了,只听到前面半句在房间里回荡,隔壁宿舍的都听见了,尴尬死了……” 她说着,脸更红了。

张彤彤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周宇阳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斯文,浪漫起来还挺土味!不过比我家的强!我家那个整天跟钱打交道,脑子里就剩数字了!去年情人节,人家送花送巧克力,他倒好,送了我一本《最新反洗钱案例精析》,还一脸‘这可是内部资料很珍贵’的表情!气得我三天没理他!”

萧萱萱虽然依旧坐在地毯上擦刀,但肩膀似乎微微耸动了一下,显然也在忍笑。她抬起头,难得地主动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李哲……他眼里只有他的无人机。有一次基地搞联合演练,他负责的无人机编队测试新程序,结果程序出错,十几架无人机像喝醉了一样在空中乱撞,最后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堆,差点砸到观礼台。他倒好,第一时间不是道歉,而是冲过去抱着摔得最惨的那架核心机,心疼得直抽气,嘴里念叨‘我的数据!我的核心算法!’ 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

“噗哈哈哈!” 张彤彤笑得前仰后合,“书呆子!纯纯的书呆子!许明远呢?他是老大,总不会也这么‘别致’吧?”

“明远,他其实也有点轴。潜艇上空间多宝贵啊,听说他硬是在自己那个小得可怜的储物柜里,塞了一个小小的生态瓶,养了几棵水草和两只小虾。他说深海潜行几个月不见天日,看着这点绿色和小生命,能让人想起外面的世界,保持清醒。结果有一次大检查,被艇长发现了,以为他搞什么违规实验,差点没把他那宝贝瓶子扔了。他据理力争,跟艇长科普了半天微生态循环对心理健康的积极作用……最后艇长被他念叨烦了,居然破例让他留着了,不过规定他只能放在自己床铺底下最角落的位置。”

“在核潜艇里养虾?” 张彤彤瞪大了眼睛,随即和萧萱萱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一向冷面的萧萱萱,嘴角也明显地上扬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看来大家眼光都挺‘独特’的嘛!” 张彤彤总结道,笑声在小小的安全屋里回荡,驱散了最后一丝硝烟带来的阴霾。一种奇妙的、惺惺相惜的姐妹情谊,在这分享男友糗事的轻松一刻,悄然萌芽、生长。她们不再是因男友而相识的“朋友的朋友”,而是在生死边缘并肩作战、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共同的经历,共同的秘密,共同吐槽的对象,成为了最牢固的纽带。

就在这时,角落里,那个仿佛被遗忘的身影,擦拭匕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影雀抬起头,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扫过沙发上笑作一团的三人。然后,她用她那标志性的、毫无起伏的语调,清晰地说了一句:

***“秀恩爱,死得快。”***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进了温水里。

笑声戛然而止。

张彤彤、林诗诗、萧萱萱三人同时转头。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进了温水里。

笑声戛然而止。

张彤彤、林诗诗、萧萱萱三人同时转头,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看向角落里的影雀。她说什么?秀恩爱…死得快?还是在她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分享点温情时刻的时候?

这冰冷、突兀、甚至带着点诅咒意味的吐槽,与刚才轻松的氛围形成了极其荒诞又剧烈的反差。

一秒。

两秒。

“噗——哈哈哈!” 张彤彤第一个没绷住,指着影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的天!影雀!你这…你这总结也太精辟了吧!哈哈哈哈!”

林诗诗也反应过来,看着影雀那张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再想想她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经验之谈”,巨大的反差让她也忍不住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地笑了起来。

就连一向清冷的萧萱萱,此刻也彻底破功,她低下头,用手背抵着额头,掩饰不住的笑意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出来,最后干脆也笑出了声。

安全屋里,刚刚还温馨的“姐妹茶话会”,瞬间被影雀一句冷到极致的吐槽点燃了另一种更放肆、更彻底的爆笑。这笑声,是劫后余生的宣泄,是紧绷神经的彻底放松,更是对影雀这种独特“幽默感”的无奈和接纳。

张彤彤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哟…影雀…你…你真是…哈哈哈哈…‘经验之谈’?你哪来的经验啊?难道你以前也…”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林诗诗轻轻拉了一下胳膊。林诗诗虽然也在笑,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善意的制止。影雀的世界,显然不是她们能轻易触碰的。

影雀对三人的爆笑毫无反应,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她低下头,继续擦拭那把已经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匕首。只是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度,当笑声达到最高潮时,她那总是向下抿着的、显得异常冷硬的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抽动了一下。

那弧度细微得如同错觉,快得如同刀锋的反光一闪而逝。

就在这笑声渐歇,气氛重新归于一种带着暖意的平静之时。

“笃笃笃。” 三声极其规律、间隔相等的敲门声响起。

屋内的笑声瞬间消失。张彤彤和萧萱萱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手同时按向腰间的武器。林诗诗也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影雀擦拭匕首的动作没有停,但她的耳朵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门被推开一条缝。门口站着的是那位在发布会上发言的情报部门主管。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表情,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在影雀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看向张彤彤和萧萱萱:“两位女士,还有林小姐,后续的正式问询和报告流程需要你们配合。车辆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短暂的休憩结束了。

张彤彤和萧萱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官方需要“完整”的故事。她们站起身。萧萱萱走过去,小心地扶起林诗诗。

影雀也站了起来,将擦拭得锃亮的匕首无声地插回靴侧的刀鞘。她走到门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用她那毫无情绪的声音说:“安全屋,清理完毕。” 然后,她如同融入墙壁的影子,第一个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消失在走廊的光线里。

张彤彤扶着林诗诗,萧萱萱殿后,三人也跟着情报主管走出了安全屋。门在她们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屋内残留的轻松和那短暂却珍贵的“姐妹初融”的暖意。迎接她们的,是流程、报告、以及官方叙事下需要她们扮演的角色。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有些刺眼,但前方的路,似乎依旧笼罩在看不见的阴影之中。

只是这一次,并肩而行的人,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