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撞在楚墨剑脊上,发出刺耳的铮鸣。
沈若的银针比箭更快,三枚银亮的针尾带着气流声,精准钉进三名蒙面人的手腕。
弯刀落地的脆响里,她瞥见楚墨肩头渗出血迹——刚才格挡时还是慢了半分。
“你的肩!”沈若急喊。
楚墨反手抹去血珠,剑锋扫出半轮寒光逼退近身的敌人:“没事!先找退路!”
雪狼纵身扑向冷锋,巨爪拍碎了他的弯刀。红绸碎片飘在空中的瞬间,沈若看清他脖颈上挂着的玉佩,竟与楚墨母妃遗物上的纹样一般无二。
“你是母妃的人?”楚墨的剑顿在半空。
冷锋趁机后翻躲开雪狼的利齿,啐出一口血沫:“老夫人当年瞎了眼,才会护着你们这些废物!”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楚墨心上。他剑锋微颤,沈若已扑过来按住他的手腕:“别中他的计!”
银针再次飞射,这次专挑敌人膝弯穴位。沈若算准了西域人身形高大的弱点,果然有两人踉跄着跪倒在地。
雪狼的咆哮变成呜咽。一支淬毒的短箭从斜刺里射来,穿透了它厚实的皮毛。
沈若眼睁睁看着那团雪白的身影倒在血泊里,绿瞳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雪儿!”楚墨目眦欲裂。
就是这片刻的分神,冷锋已捡起地上的弯刀,刀尖直指沈若心口:“把宝珠交出来!”
沈若突然笑了。她反手扯开腰间锦囊,不是拿出宝珠,而是撒出一把闪着银光的粉末。
冷锋嗅到刺鼻的硫磺味时,楚墨的火折子已经打亮。
火焰腾起的瞬间,沈若拽着楚墨冲向祭坛后的石壁。她记得刚才虎符发光时,那里的石缝似乎动了动。
“轰隆——”
爆炸声混着追兵的惨叫传来。楚墨用身体护住沈若,两人重重撞在石壁上。预想中的坚硬没有到来,他们直直摔了进去。
身后的石门缓缓合拢,将火光与喊杀声彻底隔绝。
沈若摸出火折子点亮,才发现身处一条狭窄的通道。楚墨靠在石壁上喘息,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白得像纸。
“别动。”沈若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指尖迅速解开他的衣襟。箭伤不算深,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箭上有毒。
她咬开银针包装,毫不犹豫地刺向楚墨上臂的曲池穴。
楚墨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这毒……”
“是西域的‘腐骨草’。”
沈若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稳得很,“幸亏雪狼拖延了时间,毒素还没扩散。”
她从空间里摸出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含在舌下,能暂时压制毒性。”
楚墨乖乖照做,看着她专注处理伤口的侧脸,伸手抚上她的鬓角:“刚才为什么不拿宝珠砸他?”
沈若抬眸瞪他:“那是开启归乡之路的关键,能随便扔?”
“你的安危……”
“我的安危有你护着啊。”
她打断他的话,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家常,指尖在他伤口边缘用力按了按,“就像现在这样。”
楚墨的心猛地一颤。火折子的光映在她眼里,亮得像初见时她从相府池塘里捞出的那枚月光。
通道深处传来滴水声。
沈若处理完伤口,举着火折子往前走:“虎符上的血迹是新鲜的,说明最近有人来过。”
楚墨跟在她身后,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母妃的玉佩,冷锋的破云十三式,还有这虎符……”
“你想说什么?”沈若回头。
“我怀疑,母妃根本没离开西域。”
楚墨的声音低沉,“甚至……她就在这座山谷里。”
火折子“噼啪”响了一声。
沈若看见通道尽头出现一道微光,快步跑过去,发现是一扇嵌在石壁里的铜门。门环上刻着的,正是与虎符匹配的纹路。
“需要虎符才能打开。”沈若回头看楚墨。
楚墨从祭坛上拿起的半块虎符还在手里。他走上前,将虎符对准门环凹槽,轻轻一旋。
“咔哒”一声轻响,铜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间石室,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竹简。最显眼的是中央石台上的沙盘,西域山川河流的走势清晰可见,中原京都的位置被朱砂圈了起来。
“这是……”沈若拿起一卷竹简,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有力,正是楚墨母妃的笔迹。
“二十年前,西域诸王叛乱,老城主以莲海核心为饵,诱杀了十七位藩王。”
楚墨也拿起一卷竹简,眉头越皱越紧,“母妃当时是监军,亲眼目睹了那场屠杀。”
沈若的手顿住了。她手里的竹简记载着更惊人的秘密——
莲海核心根本不能开启归乡之路,那是老城主用来控制西域各部的信物。所谓的神石,其实是用来炼制毒蛊的媒介。
“城主一直在骗我们?”沈若的声音发寒。
楚墨没说话,走到沙盘前。京都的位置插着根细针,针尾系着的红绸,和冷锋刀柄上的一模一样。
“破云十三式是母妃的独门武功。”
他开口,“当年她教过一个贴身侍卫,那侍卫……在叛乱中失踪了。”
沈若猛地抬头:“你是说,冷锋是……”
“是母妃的人。”
楚墨的指尖抚过沙盘上的朱砂圈,“他刚才说的话,是故意激怒我。”
“可他射伤了你,还杀了雪狼!”
“雪狼身上的箭伤是皮肉伤,毒是哑药。”
楚墨转身看她,眼底闪着光,“那畜生最会装死,现在说不定已经绕到追兵后面了。”
沈若这才想起,刚才没看到雪狼的尸体。她又气又笑:“你们一个个的,都比狐狸还精。”
楚墨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母妃留下这些,是想让我们知道真相。归乡之路是假的,但她留下了能让西域归顺中原的密信。”
他指向石架最高层。
沈若搬来木梯爬上去,发现一个紫檀木盒。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几封蜡封的信件,还有半块虎符——与石台上的刚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
“有了这个,就能调动西域十二部的兵力。”
楚墨接过虎符,目光灼灼,“城主想要的根本不是宝珠,是这个。”
外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铜门在剧烈晃动,显然是冷锋带着人找到了这里。
“他们迟早会进来。”
沈若将密信塞进楚墨怀里,“我们得从别的地方出去。”
她的目光扫过石室,最终落在沙盘旁的暗格上。刚才拿竹简时,她注意到那里的石板比别处松动。
楚墨一脚踹开暗格,下面露出陡峭的石阶。一股潮湿的风从下面涌上来,带着泥土的腥气。
“这应该是通往山谷外的密道。”楚墨握紧沈若的手,“走!”
沈若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竹简。火光中,她仿佛看见一位身着铠甲的女子在灯下疾书,笔尖划破长夜,也划破了二十年的迷雾。
“走了。”楚墨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两人钻进暗格时,铜门“轰隆”一声被撞开。冷锋的怒吼从身后传来,被越来越深的黑暗吞没。
石阶尽头隐约有光亮。沈若数着台阶,一共一百零八级。当他们终于踏上平地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竹林里,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是陈玄!”沈若认出那是他们带来的护卫的马蹄声。
楚墨按住她的肩,示意她别出声。
竹林深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妪正在采药,她腰间挂着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楚墨母妃的贴身之物。
老妪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沈若看见她眼角的疤痕时,想起楚墨说过,他母亲当年为了救他,被叛军的箭划伤了脸。
马蹄声越来越近。
老妪的目光落在楚墨手里的虎符上,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归乡的路,终于有人能走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跨越二十年的疲惫与释然。
楚墨握着虎符的手开始发抖。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若悄悄握紧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湿意。她知道,真正的归乡之路,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而这条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比山谷更深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