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被银针扎得浑身抽搐,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马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说不说?」沈若捏着银针在他虎口穴位上轻轻一点,那黑衣人疼得嗷一声,手腕猛地往回缩,铁链子哗啦作响。
楚墨勒住马缰,冷眼盯着这人:
「你以为咬紧牙关就有用?太皇太后晕倒、御膳房下毒、江南毒雾弹......桩桩件件都够你凌迟处死,若肯供出主使,还能留个全尸。」
黑衣人喘着粗气,喉结滚了滚,忽然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们斗不过主子的......」
话音未落,脖子猛地一歪,竟硬生生闭了气。
「不好!」
沈若伸手去探他颈动脉,指尖刚触到皮肤就僵住了,「他嘴里藏了毒药!」
楚墨眼底瞬间覆上寒霜,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剑鞘重重砸在马鞍上:
「查!给我彻查此人底细!从他穿的衣物、身上的疤痕,哪怕一根头发丝都别放过!」
「陛下!」
禁军统领单膝跪地,「属下失职!」
「起来赶路!」
楚墨调转马头看向沈若,见她眉头拧成个疙瘩,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别气,这种死士嘴里本就撬不出多少东西,能让他说出『主子』二字,已是收获。」
沈若望着那具被拖在马后的尸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银针:
「我总觉得不对劲。这人死得太干脆了,像是......故意不让我们查下去。」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驿卒举着红色令牌疯了似的冲过来,到了近前猛地勒马,马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将人甩下来。
「陛下!江南急报!」
驿卒滚鞍下马,双手捧上密信,「粮仓昨夜失火,存粮烧了大半,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被人发现死在书房里!」
「什么?」
沈若一把抢过密信,信纸在她颤抖的手中哗啦作响。
楚墨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知府脖颈处有针孔,疑似中毒,粮仓火势蹊跷,看守士兵全被迷晕。
「是冲我来的。」
沈若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知府是我亲手提拔的,他知道解毒阵的布置......」
「不是你的错。」
楚墨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进来。
「是敌人在逼我们乱阵脚。」
他抬头对统领下令,「传我旨意,命苏州巡抚暂代江南知府职权,调五千禁军驻守粮仓,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是!」
沈若深吸一口气,将密信塞进怀里:
「解毒阵的图纸只有我、知府和......」
她猛地顿住,眼角余光瞥见楚墨腰间挂着的玉佩,那是前几日太皇太后赏赐的,说是辟邪用的。
「怎么了?」楚墨见她脸色不对。
「太皇太后的贴身太监。」
沈若声音发紧,「我画图纸时,他来送过一次参汤,当时就站在书桌旁......」
楚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时,天刚蒙蒙亮。
城门守卫见是皇帝仪仗,忙不迭地开了门,哈欠连天的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浑然不知城外刚经历一场暗斗。
刚进皇宫,就见李德全提着拂尘慌慌张张跑来,老远就跪下了:「陛下!皇后娘娘!宫里又出事了!」
「说清楚!」楚墨踩着石阶往上走,龙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昨儿夜里。」
李德全趴在地上,声音发颤,「守国库的侍卫被人打晕了,丢了一箱......一箱赈灾的银子!」
沈若脚步一顿,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
国库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得手?除非......
「去太皇太后寝宫!」
沈若转身就走,楚墨立刻跟了上去,两人并肩穿过抄手游廊,廊下的宫灯还亮着,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刚到寝宫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沈若推门进去,只见太皇太后歪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旁边的宫女正拿着帕子抹眼泪。
「皇祖母!」楚墨快步上前。
太皇太后缓缓睁开眼,看见沈若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若若......你可算回来了......哀家......哀家对不起你啊......」
沈若心里咯噔一下,余光瞥见榻边小几上放着个空药碗,伸手就要去拿,却被一个老嬷嬷抢先一步收了起来。
「这药是谁给太皇太后喝的?」沈若盯着那嬷嬷。
老嬷嬷手一抖,药碗差点掉在地上:「是......是御药房按方子抓的......」
「方子呢?」
「在这里。」
李德全赶紧递上一张黄纸。
沈若扫了一眼,上面的药材都是温补的,没什么问题,可太皇太后这状态,分明是中了慢性毒。
她悄悄拿出银针,趁替太皇太后把脉的功夫,飞快地在她腕间扎了一下。
太皇太后身子一颤,她抓住沈若的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枕头......」
沈若心领神会,趁众人不注意,指尖在枕头底下一摸,果然摸到个硬硬的东西。
刚要抽出来,就听外面传来喧哗声,一名禁军跑进来喊道:
「陛下!发现可疑人员在偏殿放火!」
「留人守着太皇太后!」楚墨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寝宫里瞬间乱作一团,宫女们尖叫着往外跑,那老嬷嬷也想趁机溜走,被沈若一把抓住手腕:「把药碗交出来!」
老嬷嬷脸色大变,张口就要呼救,沈若反手一根银针扎在她哑穴上,拖着人往内室走。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说!谁让你给太皇太后下毒的?」沈若抵着门,另一只手捏着银针对准她心口。
老嬷嬷急得眼泪直流,拼命摇头,用手指了指沈若手里的东西——那是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木块,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
沈若瞳孔骤缩。
姓李?御药房总管姓李,太皇太后的贴身太监也姓李......
「轰——」一声巨响,偏殿方向火光冲天,浓烟顺着窗户缝钻进来,呛得人直咳嗽。
老嬷嬷趁机撞开沈若的手,一头撞在墙上,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来,竟也死了。
沈若捏着那块木牌,指腹被边缘的毛刺硌得生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宫里的人接连送死,难道她身边早就被安插了眼线?
「娘娘!」
紫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哭腔,「您没事吧?火快烧过来了!」
沈若拉开门,只见紫苏手里提着水桶,头发被火星燎了几缕,脸上又是灰又是泪:
「陛下已经带人救火去了,让奴婢来接您!」
远处传来楚墨的怒吼声,夹杂着木头爆裂的噼啪响。
沈若望着那片冲天火光,攥紧了木牌——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敢动她在意的人、敢毁她辛辛苦苦稳住的江南局势,这笔账,她非算清楚不可!
「紫苏。」
她声音冷静得不像刚经历一场大火。
「去把太皇太后这半年来的用药记录全找来,还有所有姓李的宫人的花名册,咱们......该好好理理这团乱麻了。」
紫苏看着自家娘娘眼底的光,用力点头:「哎!」
晨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焦黑宫殿屋脊上,将那些未烧尽木梁映得明明灭灭。
沈若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楚墨忙碌身影,悄悄将银针攥得更紧了些。
这场仗,她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