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混乱之夜(1 / 1)

阴离的脚步并没有丝毫停顿。他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咸涩的海风混杂着硝烟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站在露台边缘,俯瞰着下方陷入混乱的港口城市。火光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跳跃,如同地狱的业火。

“去看戏。”阴离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看看你们的光明……如何照亮深渊的种子。”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从露台边缘一跃而下!

“啊!”妮可和仆人们发出一声惊呼,冲到露台边。下方是数十米高的陡峭悬崖和翻涌的海浪!但哪里还有阴离的身影?

只有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极其淡薄的幽蓝轨迹,如同流星划破夜幕的余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港口西侧那片燃烧的炼狱——深渊魔种气息最浓郁、厮杀声最惨烈的核心——疾驰而去!

妮可冲到露台边缘时,只看到下方数十米高的陡峭悬崖被翻涌的墨色海水拍打着,溅起惨白的泡沫。阴离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提醒着妮可他刚刚那惊世骇俗的一跃。

妮可扶着冰冷的栏杆,海风吹乱了她的鬓发,也吹不散她心中的惊涛骇浪。阴离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要去做什么?那个“看戏”……为何让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寒意?她下意识想到房间里的背包,不行,她得去把背包拿过来,只有把它带在身边才能放心。

寒意顺着妮可的脊椎蔓延,并非仅仅因为夜风。她猛地转身,顾不上仆人们惊惶的目光,几乎是跑着冲回自己的闺房。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远处的喧嚣,但港口方向的火光依旧透过彩色玻璃窗,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跳跃的、不祥的红影。

她扑到床边,颤抖着从床下拉出那个防水背包。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帆布表面,一种冰冷的粘腻感仿佛穿透了布料,直接钻进她的皮肤。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然后猛地拉开背包——里面是精心密封的文件袋,小巧但坚固的勘探仪器,以及那个被层层油布和软木包裹的、拳头大小的物体。

犹豫了一下,妮可还是解开了最外层的油布。那丝熟悉的、带着腐肉与核桃气息的甜腻味道瞬间逸散出来,在熏香的闺房里显得格格不入,令人作呕。她强忍着不适,剥开最后一层软木,那颗“眼球松果”静静地躺在油布上。密密麻麻的眼球状凸起似乎比之前更加鼓胀,粘液分泌得更旺盛了,在窗外火光的映照下,那些“眼球”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它……在搏动?妮可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想起了阴离冰冷的话语:“你之前背包里拿回来的东西……和外面那些,同源。”

“同源……”妮可喃喃自语,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是不知道这东西的诡异,在礁石滩发现它时,那种本能的排斥和不安就让她如坠冰窟。但父亲……父亲对古代遗迹和失落力量的狂热追求是家族公开的秘密。她这次出海,本就是受父亲秘密委托,寻找那传说中沉没的“光明神早期启示”神庙遗迹。这颗“松果”是在遗迹入口附近发现的,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她以为……以为会是某种失落的圣物碎片,能成为她考古生涯的重大发现,能获得父亲的认可和教廷的重视……

然而阴离的话,外面爆发的血腥冲突,还有此刻手中这邪异物品的悸动,像冰冷的铁链,将她美好的幻想击得粉碎。这根本不是什么圣物!它是毒瘤!是灾厄的种子!父亲知道吗?父亲知道他把什么东西引入了罗兰德港吗?

妮可猛地将“松果”重新裹紧,塞回背包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的邪恶。她紧紧抱着背包,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炼金炸弹,踉跄着跑回主厅。

罗兰德港的夜晚,光明与秩序的帷幕已被彻底撕开。深渊的种子在鲜血中发芽,而一个从更黑暗深渊归来的存在,正如同寻觅猎物的幽灵,悄然踏入这场风暴的核心。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的棋子,他将以冰冷的观察者姿态,审视这镜像世界的崩坏,并在混乱中,寻找属于他自己的……答案,或者,仅仅是下一个风暴的源头。

阴离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魂,沿着陡峭崖壁无声滑落。下方罗兰德港西码头的炼狱景象在他视野中急速放大。洁白的建筑被涂抹上狰狞的火光,浓烟如墨汁般翻滚升腾,遮蔽了星光。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燧发枪的爆鸣、濒死的惨嚎、海盗狂野的咆哮以及光明海军士兵带着恐惧的怒吼,混杂成一首血腥的交响乐。

阴离如同鬼魅,无声地滑落,他并未直接落入最激烈的战圈,而是落在一座燃烧货仓的倾斜屋顶上。火焰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遮蔽了星光。灼热的气浪舔舐着他的衣角,然而,他落脚之处,方圆数尺的火焰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寒潮,瞬间萎靡、扭曲、退避,只留下焦黑的痕迹和袅袅寒气。他周身自然散发的寒意让火焰都为之扭曲退避。他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俯瞰着这片混乱的屠宰场。

混乱的根源显而易见。数十艘涂着血红鲨鱼图案的快艇如同嗜血的狼群,冲撞着码头设施。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海盗挥舞着弯刀、火枪甚至原始的鱼叉,正与装备精良但阵型被冲散的光明海军士兵激烈厮杀。

下方的景象如同地狱之门的具现。血鲨海盗如同从深海爬出的食人鱼群,嘶吼着冲击着海军仓促组成的防线。燧发枪的铅弹在火光中划出橘红色的曳光,金属撞击的刺耳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垂死的哀嚎和海盗疯狂的咆哮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血水染红了码头的地砖,与流淌的燃油混合,在火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泽。

但阴离的目光,穿透了这层血腥的喧嚣,精准地锁定了混乱中几处散发着更为纯粹、更为扭曲“深渊”气息的核心。

货仓深处(“沼泽”马修):

一座堆积着棉花的仓库被点燃,烈焰本该吞噬一切。但在仓库最深处的阴影里,火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它们不再跳动,而是像活物般蠕动、增殖。火光映照下,几条粗壮的、覆盖着厚厚粘稠绿色菌毯的触须正从燃烧的棉包中缓缓钻出。它们灵活地卷住几个靠近的、无论是海盗还是士兵的尸体,像贪婪的巨蟒缠绕猎物,然后猛地拖入那片幽蓝色的火焰深处。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如同沼泽深处腐烂巨木的甜腻恶臭,一个肥胖得不成人形、肚子如同蠕动沼泽的身影——马修,正坐在一堆金币珠宝上,一边将财宝塞进他那仿佛没有底洞的肚皮,一边发出满足的咕哝声,那甜腻的腐臭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码头边缘(“石油”摩根):

一艘被海军炮火洞穿侧舷的海盗快艇正缓缓下沉。船体破口处,涌出的并非海水,而是粘稠如融化的沥青、散发着浓烈铁锈和机油恶臭的黑色油状物。这些油状物接触到任何物体——木板、漂浮的尸体、海水——都迅速凝固、龟裂,变成一种类似劣质焦炭的物质。龟裂的缝隙中,探出无数细小的、同样漆黑的油状触须,它们疯狂汇聚,在船底下方形成一只巨大的、由粘稠石油构成的手臂,如同神话中的深渊泰坦,硬生生将下沉的船体托住!而这只恐怖手臂的源头——摩根,他站在主舰船头,口中叼着粗大的雪茄,双臂已经完全化作流动的黑色石油,深深扎入大海,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操控着那只托举沉船的巨手。

教会哨所废墟(“岩浆”文太):

一座印有光明神太阳徽记的石质哨所被炸得只剩半截残垣。在瓦砾堆下,一块扭曲的、仿佛由冷却熔岩构成的暗红色巨石正剧烈搏动。它每一次搏动,周围的空气便剧烈扭曲,散发出滚滚热浪,散落在地的金属武器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熔融,滴落成赤红的铁水!几个试图靠近用沙土灭火的海军士兵,身体突然不自然地膨胀,皮肤下鼓起熔岩般的炽热纹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后猛地炸开,燃烧的血肉碎片如同小型燃烧弹般四散飞溅!造成这一切的副船长文太,此刻正站在废墟高处,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石壁上那半截残存的太阳徽记被高温灼烧得变形、融化,脸上带着残忍而享受的笑容。

混乱核心 - 广场喷泉(“血鲨”芬利):

在港口广场的中心喷泉处,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顶点。喷泉池中象征光明神使者的天使雕像早已被砸碎,清澈的水流被鲜血染红。血鲨海盗的首领——芬利,那个如人熊般魁梧、脸上带着狰狞交叉刀疤的巨汉,正赤着精壮的上身,挥动着一柄巨大的、布满尖刺、还在滴淌着粘稠血浆的链枷。他每一次咆哮着挥动链枷,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几名结阵抵抗的圣焰骑士。

这些身着银白重甲、胸甲上铭刻着燃烧圣焰徽记的骑士是教会的核心武力,他们的铠甲能有效抵抗普通刀剑和燧发枪弹,武器也附着神圣火焰。但在芬利那狂暴到非人的力量和那柄邪异链枷面前,他们的阵型摇摇欲坠。链枷砸在圣焰骑士的塔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盾牌表面竟被砸得凹陷、龟裂,附着其上的圣焰也被一股无形的污秽力量压制得黯淡无光!一名骑士稍慢一步,沉重的链枷擦过他的肩甲,坚固的合金肩甲如同纸糊般碎裂,连带着里面的血肉骨骼一并被撕开,骑士惨叫着倒飞出去,圣焰瞬间熄灭。

“哈哈哈!光明神的走狗!你们的圣焰,只配给我的武器淬火!”芬利狂笑着,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压过了战场的喧嚣。他身上的纹身在火光下蠕动,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暴戾气息。他猛地将链枷砸向地面,碎石飞溅,一道混合着污血和硫磺气息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周围几名骑士震得东倒西歪。

就在芬利准备彻底撕裂骑士防线,冲向后方指挥的军官时,一丝极其不和谐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突兀地降临在这片灼热的炼狱核心。

货仓顶部。

阴离如同局外人,将下方这四幕“深渊畸变”尽收眼底。他看到了马修的腐化吞噬,摩根的石油操控,文太的熔岩引爆,以及芬利那链枷上沾染的、与妮可背包中魔种同源的污秽气息。这些海盗干部,显然都食用并融合了不同特性的深渊魔种。

“镜像的裂隙……渗透的污秽……”阴离低声自语,声音被淹没在战场的喧嚣中。他抬起左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却仿佛能冻结万物的寒雾。他的目光,锁定了下方广场上那个最为狂暴的“核心”——血鲨芬利。

芬利正高举着滴血的链枷,准备对一名倒地的圣焰骑士给予致命一击。那名骑士头盔碎裂,露出年轻而绝望的脸庞。

就在链枷即将落下的瞬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晶碎裂的声响。

芬利狂笑的表情猛地僵住。他高举链枷的右臂,从手肘到肩膀,毫无征兆地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厚冰!不是冻结,而是瞬间被冰晶从内部填满!那冰晶并非覆盖体表,而是直接从他手臂的毛孔、血管、肌肉纤维中疯狂生长出来,瞬间将他整条手臂冻结成了一根巨大的、沉重的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