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安静的听他说完,心都在胸腔抖了三抖。
因为于亮说的梦,就是他和她的上一世。
所有细节,所有对话,全都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他的视角,和他的心理路程。
他说,她明知他没有放弃,可就是躲着不见。
如今回想那段时间,她几乎失眠了整整两年。
也就在那两年,她才拼了命的去学弹唱,学声乐,把自己能剩余的所有时间,都安排到满满当当。
只为躲避他一次又一次的正面谈话。
可其实他并不知道,他的母亲对她说了什么,一句不能让我儿子扶贫,就是他和她的尽头。
她只能夜深人静,偷偷在纸上写下【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
咬了咬牙关,她深呼吸着。
“没事,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明年高考我打算报医学院,最近在家里也看了不少有关于医学上的书,其中就有国外的心理学。”
“上面说,你这个情况,大概是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缓了口气,微微蹙着眉。
“目前我们国家在心理治疗上面,还没有和国际接轨,好像也不太重视,但你今天能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也很愿意帮你走出困境。”
说到这,她很自责的低下头。
“其实于蕊当时,也有你这个症状,可我……”
她停顿了一下。
实在不想昧着良心说,是自己没想到。
可这一世她和他,早就没了交集,若那个时候太过关注于蕊,对她来说,仿佛也是不对的。
她苦笑,隐去心里的各种纠结,正视着眼前的于亮。
“该说对不起的人,或许是我。”
于亮摸了摸口袋,最后看向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
很艰难的移开视线。
“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直以来是我在自作多情,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曾经是想过追求你,但又觉得你年纪尚小,不应该早恋……”
说到这,于亮心里更加焦灼不安。
他这么说,岂不是在指周吾卑鄙下流,老牛吃嫩草?
沈秋看出他的复杂和极限拉扯,尽有可能的平静道:“我能叫你于亮同志吗?”
他猛地抬头:“当然可以。”
“那么于亮同志,你之前想追求我的表现,我是知道的,可我不会答应你的追求。”
“为什么?”于亮着急。
她笑着说:“感情这种事就没有为什么,你说你在梦里对我怦然心动,还一见钟情,我也有,但我的怦然心动和一见钟情,都给了周吾。”
这话是真心的。
她敢直面自己的两世,很认真的去剖析。
当初她答应和于亮交往,一是年纪大了,二是想脱离原生态家庭,并把希望放在结婚成家。
可其实这是不对的。
她那个时候,并没有像爱周吾那样,爱过于亮。
更多的是一种向命运的低头。
……
于亮听到她的直白,脸色瞬间发白。
这个答案在来之前他就想过,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一把刀,戳在他的胸口。
鲜血淋漓!
比他在炼狱里煎熬的十八般酷刑,还要痛。
他尴尬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真的对不起。”
沈秋看了看时间,快12点了,唐傲和张丽姐姐的婚礼快要开始了。
她站了起来。
“于亮同志,不要说对不起,感情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短时间内谁也没有办法控制。
你是警察,你看过的,经历过的,学过的,肯定比我要多,可你没有冲动,没有逃避,更没有阴暗和龌龊,而且直接提出来要见我。
这就已经说明,你在正视自己,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一个好的表现,代表你在积极的治愈自己,而我很荣幸能让你如此牵挂。
退一万步的说,以我现在的名气,又有几个人不喜欢我呢?”
她自信从容着,往前走了一步。
伸出右手。
脸上露出的,不是粉丝喜欢她时,而表现出的客气。
而是真诚的,包容的,理解的,纯粹的——温暖!
于亮感觉到了。
他颤抖的伸出手。
和她轻轻一握。
沈秋坦然,真挚。
“于亮同志,很高兴你能回来,也很庆幸我在你黑暗之时,成为了你心中的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心理理疗师。”
于亮心哆嗦了一下,想躲开她澄清又耀眼的目光。
但沈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强迫他看向自己。
“别担心,你应该要相信自己,爱一个人并不卑鄙也不下流。爱,它本来就是堂堂正正的,美好的,炙热的,神圣的。”
于亮:“可我这样不对,你已经结婚了,我在给你制造困扰!”
“不,如果我遮遮掩掩,不正视别人爱我,才是真正的困扰!你的心,在你的胸腔里,我没有资格去命令你的心做什么,但我可以命令我的心去帮你。”
“就像于蕊,当初我隐隐约约,感觉她心理出了问题,但我没能及时,又正面的去帮助她,这也是我的困扰,于亮同志,我很正式的向你道歉。”
于亮愣了四、五秒,他如释重负的收回了手。
“你说的对,正视自己,直面自己,堂堂正正,才不是真的困扰。”
沈秋笑了,松开于亮的手,看着房间周围。
“创伤后应激障碍应该得到重视。”
于亮这才意识到,房间应该是有布控。
他:“……”
很尴尬!
……
而这时,远在安城的折苍笑了:“真行!”
他打开全部麦问张涛。
“是不是真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张涛严肃的点头:“有,国外对这个一直很重视,尤其是二战之后,社区和医生,对这个症状格外关注,并常常安排谈话进行开导。”
周吾嘴角上扬:“听她的,把于亮调到燕京。”
张涛吸了口气:“头,你就不怕于亮仗着这个,对沈秋做些什么吗?”
他是学心理学的,没人比他更清楚,心理不健康的人,有多么可怕。
周吾笃定:“我相信我媳妇,于亮不过是第二个齐小梅。”
他也更相信,时间是个基数,而理解和包容才是治愈的良药。
于亮敢面对自己,在明明知道他是沈秋的丈夫,还提出要见沈秋,就已经说明,他在正视自己。
那他为什么不能对于亮另眼相看?
张涛服了。
折苍说:“那我通知老黄。”
周吾点头:“可以。”
以于亮这一年多的涉险,以及带回来的证据,足矣让他再往前迈一步。
更甚至他还可以把于亮,调到安全处。
至于吃醋……
那是有的,但他能控制住自己。
就像沈秋对齐小梅,他也能很客观的面对,爱上他女人的男人。
这说明,他眼光很好。
并下手比谁都快!
他喜欢堂堂正正这四个字!
也只有堂堂正正,才能驱散人阴暗角落,所有的不堪和邪恶。
……
没多久,高绢推门进来,她看了眼于亮,庄严的朝他敬礼。
“辛苦了,于亮同志!”
于亮下意识的站直身体,只迟疑了两秒,就对高绢回以敬礼!
礼毕————而归之!
高绢这才对沈秋道:“楼下开始了,我先送你下去。”
“于亮同志请稍后,上面对你另有安排。”
沈秋松了口气,面不改色的走出房间。
她相信光明的爱并不可怕。
阴暗的爱才是真正的扭曲。
也是这一刹那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反感过小梅姐,因为她的爱,就是摆在阳光之下。
所有人都看得见。
她的那种不畏世俗,才是真的干干净净。
光明而磊落。
再回想她的上一世,对于亮的逃避并不算光明。
她知道错了,就要立正挨打。
也需要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周吾打来电话。
他先是笑,后问:“怎么说?”
她确定四周无人,才坦然回答:“爱过。”
周吾便眯起眼:“你可真勇,我晚上回来,希望你能当着我的面,对我说这两个字。”
沈秋哼——
“咋滴,爱你不想听,只想听爱过了?”
周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