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大人这么想让本侍诏死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李玄迈步而入,他看也没看地上哭号的张敬。
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御座上的乾元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君臣大礼。
“臣李玄,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元帝放下茶盏。
“平身。”
“谢陛下。”
李玄站起身,神态自若。
“听闻北境战事吃紧,将士浴血,粮饷不济。”
“身为大乾子民,忧心如焚,夜不能寐。”
“故而散尽家财,筹得白银二百万两,献于陛下,以解国库之危,为陛下分忧,为大乾尽一份绵薄之力。”
张敬立刻抓住机会,猛地抬头。
“一派胡言!你分明是借献银之名,行挑衅之事!”
李玄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张大人此言差矣。臣也奇怪,区区二百万两白银,为何就能让大人如此失态,甚至惊动圣驾?”
“臣斗胆猜测,莫非是因为,国库早已空虚到了连五十万两都拿不出的地步?”
“不知这其中,是否有户部监管不力,账目混乱,甚至层层盘剥的缘故?”
“你!你血口喷人!”
张敬气得浑身发抖,三缕长髯都在颤动。
李玄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对着乾元帝再次一拜。
“陛下明鉴!国库空虚,非天灾,恐是人祸!若朝廷连区区二百万两白银都视为巨款,那才是真正动摇国本的大事!”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敬的心口,也砸在乾元帝的心上。
御书房内,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
“大乾卫指挥使,王城,奉召觐见!”
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王城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臣,王城,参见陛下。”
乾元帝威严的目光从张敬、李玄、王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王城。”
“臣在。”
“命你,彻查通源商号,查清这二百万两白银的来路,看看是否干净。”
“遵旨!”
乾元帝又看向福公公:“福安,你带户部的人,去和通源商号的苏轻语交接,将银子给朕一两不少地点验清楚,直接入内库!”
“遵旨!”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李玄身上,看不出喜怒。
“至于你……在事情查清之前,就先留在宫里吧。”
李玄躬身领命,姿态谦恭到了极点。
“遵旨。”
留在宫里?求之不得!
若真让他现在出宫,他怕是连今晚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这二百万两白银砸出去,是献金,也是催命符。
现在,整个大乾王朝,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皇宫大内。
自己用二百万两,给自己买了一张最顶级的护身符。
乾元帝,就是他现在最大的靠山!
这也是为什么答应的五十万,却直接掏出二百万的缘故。
因为你掏出来五十万,那就是完成任务,可你掏出来二百万。
那就不一样了,多出来的钱,是不是都会有皇帝说了算?
这可以说是光明正大的贿赂了。
反正钱就在你手里,你爱怎么用怎么用,我李玄就是一个赚钱的。
福公公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他躬着身,脸上堆满谦卑的笑,将李玄引至一处偏院。
“李公子,您暂且在此歇息,一应所需,尽管吩咐小人。”
福公公言语客气,不着痕迹地扫过李玄全身。
李玄拱手:“有劳公公。”
待福公公带人退下,院门吱呀一声合拢,落了锁。
李玄站在庭院中央。
他很清楚,从此刻起,自己就是乾元帝投下的一颗棋子,也是一枚鱼饵。
而自己主动跳上棋盘,为的就是搅动这一池死水!
张敬,你的死期,到了。
……
御书房内,只剩下乾元帝与王城二人。
乾元帝手指轻轻叩击着龙案。
“王城,你觉得李玄此人如何?”
王城垂首,声音没有起伏:“胆大包天,心思诡谲,是个人物。”
“呵。”乾元帝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
“朕让你查他的银子,只是个由头。”
王城身体微不可查地一绷。
“朕要你,借着这股东风,把户部里的那些蛀虫,给朕一条一条揪出来!”
乾元帝的声音陡然转冷。
“张敬那条老狗,吠得太久了,也太吵了。”
“还有他身后的人!”
话音未落,杀机毕现!
王城猛然抬头,眼中精光爆射,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真正意图。
这哪里是查一个商贾,这分明是要对大皇子一党动手了!
“朕给你一道密旨,大乾卫行事,可便宜行事!”
乾元帝拿起一枚令牌,丢在王城面前。
“朕,只要结果。”
“臣,遵旨!”
王城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令牌。
走出御书房,冰冷的杀意已然收敛。
“来人!”
两队大乾卫精锐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一队,即刻前往通源商号,名义是配合福公公交接银两,实则是保护苏轻语!她若掉了一根头发,唯你们是问!”
“另一队,随我回衙门!将所有与户部尚书张敬往来密切的官员名录、商号账本、暗桩密信,全部翻出来!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遵命!”
大乾卫这台恐怖的机器,在沉寂许久后,终于再次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
大皇子府。
户部尚书张敬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地冲进书房,连通报都忘了。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
身着蟒袍,面容英挺的大皇子乾明正临摹着一幅前朝书法。
闻言眉头紧锁,搁下笔,脸上满是不悦。
“张大人,何事如此惊慌?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了还严重!”
张敬声音都在发颤,他将御书房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当听到李玄献银二百万两,且已被顺利接收时。
乾明“啪”一声捏碎了手中的狼毫笔!
“混账东西!”
他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一个贱商,也敢坏本王的大事!”
张敬颤巍巍道:“殿下,陛下让王城彻查银两来路,分明是对我们起了疑心!一旦让他查出什么……”
“慌什么!”
乾明厉声喝止,“他查?就让他查!”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立刻传令下去,就说李玄的二百万两,是勾结北蛮走私军械换来的!再找几个御史,给本王狠狠参他一本,就说他通敌卖国!”
“再去收买大乾卫的人,给王城的调查制造麻烦!本王不信,他李玄的屁股能有多干净!”
张敬听着大皇子的计划,心中稍安,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二人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谋划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乾元帝眼中,他们已经不是猎人。
而是即将被李玄这枚“鱼饵”钓上岸的……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