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陈清言(1 / 1)

郑老太太手里的药碗砸在了地上,褐色的药汁在昂贵的鹿绒地毯上洇了一大团。

“自尽了?”

罗妈妈低着头:“是,听说脑门都撞得凹进去一块。”

郑老太太闭了闭眼:“不是让人给她带了话,且忍忍,风头过了便捞她出来,她就这般忍不了?”

“我们安排传话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找不着了,大概……话没传到吧,秦夫人才绝望自尽了。”

郑老太太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好啊,好啊,还真是让我遇到个厉害的!”

“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在舂坊里安排人,还是靠的璐王府。真不知道她怎么攀上了璐王府,竟这般帮她!”

郑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务必把博哥和媛姐安顿好了,他们可不能再出事了!”

“您放一万个心吧。”

郑老太太疲惫地阖上眼,罗妈妈赶紧扶着她躺下。

小秦氏死了,要说郑老太太多难过,其实也没有,毕竟感情也没多深。

不像她姐姐,那是十年朝夕相伴处出来的深厚感情。

郑老太太现在更多是是恼恨、不满,以及自己的计划被人破坏的震怒。

“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罗妈妈问。

郑老太太想了想:“老五一家子快回来了吧?”

“是,五老爷的家书里说还有一个月就能到了。”

郑老太太扯出一抹笑容,说出的话确是咬牙切齿的:“好。那丫头片子不是最近学着管铺子吗?等她五叔一家回来,我就让他们好好教教她!”

——

叶绯霜去味馨坊的后院看望卧床养伤的铜宝。

那天他带着人在小秦氏给的地址找到了郑茜媛和郑文博,把人装车带走,不料在巷子口遇到一伙人,劫了他们的车,打了他们的人。

要不是牙行里一个和铜宝合作了许多次的打手念着情谊,跑的时候带上了铜宝,估计铜宝的命都得交代在那儿。

铜宝挨了一记窝心脚,腰侧还被砍了一刀。

虽然已无大碍了,但还是得将养一段时间。

“都怪我大意了,害你遭罪。”叶绯霜愧疚地说,“就该想到保护郑文博和郑茜媛的人肯定不少。唉,就该让你再多雇几个人的。”

“姑娘您已经提醒我了,是对面太厉害。”

铜宝又更正说辞:“不对,应该怪我没本事。我要是有姑娘那身手,也不至于受这些伤,还能拦住他们不让他们把人带走。而且我的伤真没多重,真的快好了。”

去年在张庄别院,遇到暴民那次,还有中秋夜庇阳山那次,他家姑娘哪次不比他伤得重?

还是他太没用了。

但心里还是暖滋滋的,他家姑娘真的很关心他呢。

不光天天有郎中来瞧,还有源源不断的药材、补汤。

跟对主子就是好。

但铜宝还是很不好受。差事没办好,就是他没用。

郑茜媛和郑文博那两个,现在不知道哪儿去了,以后怕是更不好找。

他们长大了,肯定会来找姑娘麻烦的。

唉。

此时,绿蕊过来说,陈宴和卢季同来了。

叶绯霜去了前厅,看见已经有店里的小丫头给他们上了茶点。

卢季同正在吃。

叶绯霜笑着打趣:“卢四公子还敢吃?不怕再出事?”

卢季同哼哼两声:“重阳那天,要不是说那些茱萸糕是你们味馨坊的,我才不会吃那么多!”

后来也不会那么惨!他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才缓过来!

叶绯霜朝他抱拳:“谢谢表哥给我面子。今儿您在味馨坊的账全记我头上,我请了。”

卢季同早就哄着叶绯霜叫自己表哥了,她一直不叫,今儿倒是终于让他听见这一声了。

卢季同“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风流倜傥地摇了两下:“点心刚吃够了,不买了。不过我昨个路过清平坊,看见一家新开的布店,里边有匹竹枝纹的京绸还不错,我这好久没添新衣了……”

相处这么久了,叶绯霜也知道了卢季同是个多放荡不羁的主。

有钱了,出手阔绰,一掷千金,银锞子漫天扔。

没钱了,就画一幅画当街摆摊去。

卖了画,再去一掷千金,如此往复。

估计现在正是掷完金囊中羞涩的时候。

叶绯霜立刻说:“走,我这就带表哥去取那匹布,裁新衣去。”

“哎,我霜儿表妹可真大方。”卢季同慢悠悠站起来,朝陈宴扬扬下巴,“清言,快说几句好听的,让我霜儿表妹也赏你些好东西。”

清言?叶绯霜抬了下眉,望向陈宴。

陈宴给她解释:“我祖父为我取的字。”

和前世不一样呢。

也是,前世陈宴的字是他进士及第后皇上当场赐的。

皇上说,石涧流寒玉,深山动琼影。他的气质沉静清寒,如深山清涧,所以给他赐字“涧深”。

皇上还说,愿“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希望他坦然无惧,砥砺向前。

这一世,春闱取消了,给他赐字的人当然就不是皇帝了。

叶绯霜问:“清言何解?”

陈宴道:“祖父说,清言核明理,清言怡道心,清言履往复,清言见古今。希望我以此二字自励自勉,自行自省。”

叶绯霜给出了朴实无华的赞美:“真好。”

前世的陈涧深。

这世的陈清言。

似乎是一个人,但又有些地方变了。

陈宴又说:“小秦氏死了。”

叶绯霜点头:“世子已经着人告诉我了。”

“那个被拦下来的要给小秦氏传话的人已经送走了。”

“那我祖母肯定也能猜到是我请求璐王府帮忙把人拦下来的。”叶绯霜说,“她估计要气死了。”

“你就让她一直装下去?”

“她肯定想着,等个两三年,就宣布身体慢慢好了。到时候风头也过去了,族长他们也不能追着她杀,毕竟她还有两个在京城做高官的儿子呢。”

当然,在这两三年内,如果能把自己除掉就最好了。

陈宴道:“有时候,主动出手也是一种防卫。”

叶绯霜点头:“是的。”

是啊,她不能总是等着别人对她下手然后反击,她也得主动出击。

其实她对于小秦氏就想主动出击来着。

小秦氏张罗着给他爹娶媳妇,无非就是想掌控郑家的四房夫人,以后好捞钱。

毕竟杜知府是清官,不富裕,小秦氏又爱财。

所以叶绯霜每天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鼎福居请安,让小秦氏眼红。

小秦氏对她恨得牙痒痒,却又对她的金银珠宝有掩饰不住的渴望与贪婪。

叶绯霜准备等她的欲望压制不住时,就想办法,找人怂恿她去放印子钱。

如果成了,这也是个大罪。

不过这个计划还没有正式实行,小秦氏自己就把把柄递过来了。

可见,主动有风险,出招需谨慎。

但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

还是得想个办法让郑老太太暴露。

否则不知道那老太婆还要给自己使什么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