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北伐中原三(1 / 1)

秋夜的雨丝绵密如针,将汉中城笼罩在一片朦胧水雾之中。姜维的中军大帐内,七盏青铜连枝灯静静燃烧,灯油中掺了交州进贡的龙脑香,散发出清冽的气息。帐外雨打旌旗的声响与更漏滴水声交织,更显帐内寂静。

姜维独坐案前,一方青铜匣在灯下泛着幽光。这匣子是从汉中府库最深处的地窖中起出,与堆积如山的粮草军械一同被封存了十余年。匣面上的饕餮纹已经氧化发黑,两只镶嵌绿松石的眼睛却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机关锁...\"姜维修长的手指抚过匣面复杂的机关,十二个可旋转的玉环上刻着精细的天干地支符号。他记得年轻时在丞相帐中见过类似的机关,当时丞相说...

记忆中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伯约,这十二连环锁,需以天时地利人和三才相配方能开启。\"

姜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将玉环依次转到\"甲子、丙寅、戊辰\"的位置。随着最后一个玉环归位,匣内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机关锁应声而开。

匣中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的竹简,简上的墨迹虽已褪色,却依然力透竹背。姜维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熟悉的笔迹让他呼吸为之一窒——\"北伐三策,唯明君可启\"。

\"果然是丞相笔迹...\"姜维轻声呢喃,声音在空荡的军帐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站在丞相案前听教的年轻岁月。

竹简上的内容详实得惊人:

\"其一,子午谷密道可屯粮三万石,谷口有石门机关,需以星象定位...\"

\"其二,陈仓道西侧有暗河,可引水灌敌,然需先断其退路...\"

\"其三,长安城下有...\"

姜维读到第三策时,忽然发现竹简背面有细微的凸起。他将竹简对着灯光细看,竟是无数用针刺出的微孔组成的图案——这是一幅汉中至长安的地下暗河分布图!

更令人惊异的是竹简末端系着的一枚青铜钥匙。钥匙不过三寸长短,柄部却雕刻着精细的星图,每一颗星辰都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姜维将钥匙举到灯前,帐壁上顿时投射出一幅立体的地形图,五条用朱砂标记的隐秘小道清晰可见。

\"这是...\"姜维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些小道的位置与丞相第五次北伐时的行军路线完全吻合,但图上还标注了更多细节:某处山崖可设伏兵,某段河谷宜筑水坝,甚至详细记载了每条小道在不同季节的通行状况。

帐外雨声渐急,一阵冷风掀动帐帘,带进几丝冰凉的雨水。姜维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幅神奇的地图中。当他转动钥匙时,星图随之变化,地形图上的标记也跟着移动,显示出不同季节的最佳行军路线。

正当姜维全神贯注研究地图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沉重而杂乱,显然来者心情急切。亲卫在帐外低声禀报:\"将军,魏延将军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姜维眉头微皱,迅速将竹简和钥匙收回青铜匣中。匣子刚合上,帐帘就被猛地掀开,带进一阵冷风和雨水。魏延大踏步走进来,铁甲上雨水淋漓,在毡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伯约!\"魏延摘下兜鍪,乱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我在褒斜道截获了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沾血的青铜令牌,重重拍在案几上。

令牌上\"铁浮屠\"三个篆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姜维拿起令牌,发现背面有一处奇特的凹槽。他心头一动,取出青铜钥匙一试,竟然严丝合缝!

\"这是...\"姜维的声音有些发紧。

魏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司马昭的铁浮屠已经出动,最迟三日就会抵达陈仓。而且...\"他压低声音,\"这次来的铁浮屠,有些不对劲。\"

帐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两人凝重的面容。雷声轰鸣中,姜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匣上的饕餮纹,那对绿松石眼睛在闪电映照下,仿佛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 【南阳将军府·秋夜药香】

九月的南阳城笼罩在连绵秋雨中,将军府后院的青砖地面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出廊下摇曳的灯笼。煎药的陶罐在红泥小火炉上咕嘟作响,罐中翻滚的药汁泛着褐绿色的泡沫,散发出苦涩中带着腥甜的气息——这是太医署用交州进贡的血藤和荆州山中的百年黄精熬制的续命汤。

黄忠躺在湘妃竹榻上,雪白的须发铺散在锦枕上,衬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愈发苍白如纸。榻边的鎏金鹤形灯盏照亮了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每一道都仿佛刻着往昔的峥嵘岁月。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响时急时缓,与老人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蒋毅坐在榻边的胡床上,手中捧着的药碗升起袅袅热气,模糊了他年轻刚毅的面容。碗中是刚滤好的药汁,黑如浓墨,表面浮着一层诡异的金芒。

\"陛下...\"黄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枕边的凤鸣刀。这把伴随他三十余年的宝刀,鲨鱼皮刀鞘上的凤羽纹路已被岁月磨得发亮,唯有刀柄末端的鎏金凤首依然栩栩如生,\"老臣...时日无多了...\"

蒋毅正要出言宽慰,却见老将军颤抖着手指,摸索到刀柄末端的凤首机关。随着\"咔嗒\"一声轻响,凤首的眼睛突然转动,刀柄中空处滑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这绢帛在灯光下几乎透明,展开后竟有尺余见方,上面用极细的墨线绘制着令人惊叹的详图。

\"这是...\"蒋毅的瞳孔微微收缩。图上精细标注着东吴所有水寨暗道的位置,连每处暗礁的深度、每段水流的缓急都用蝇头小字注明,更可怕的是连各营换防的时辰、哨塔的视野盲区都一一记录在案。

\"建安二十四年...\"黄忠的呼吸带着痰音,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拉扯破旧的风箱,\"关将军命我...测绘江防...\"他突然抓住蒋毅的手腕,枯瘦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道,指甲几乎陷入皮肉,\"小心铁浮屠...他们不是...\"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内室。蒋毅清楚地看到老将军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皱纹因恐惧而扭曲。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在这轰鸣中,他分明听见黄忠用尽最后气力挤出的几个字:

\"...不是活人。\"

老将军的手突然松开了,凤鸣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丝绢地图从蒋毅手中飘落,缓缓覆盖在黄忠安详的面容上。屋外的暴雨骤然加剧,雨点砸在瓦片上如同万马奔腾。

太医匆忙上前诊脉,随即跪地叩首:\"陛下,黄老将军...薨了。\"

蒋毅弯腰拾起凤鸣刀,发现刀柄的机关并未完全闭合。他轻轻一拧,凤首竟然完全脱落,露出中空刀柄内藏着的一枚青铜虎符和一张更小的绢条。绢条上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

\"铁浮屠实为尸兵,以西域秘法炼制,刀枪难入,唯惧火与童子尿。其控制中枢在司马昭腰间玉佩,碎之可破。——汉升绝笔\"

虎符上刻着的\"荆州水师\"四字已经模糊,但背面的暗记却让蒋毅心头一震——这正是二十年前关羽镇守荆州时所用的调兵信物!

黄忠的灵堂设在将军府正厅,白幡在穿堂风中轻轻摆动。蒋毅独自站在棺椁前,手中握着那枚青铜虎符。忽然,一阵异样的风掠过,灵前的长明灯火焰猛地蹿高,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陛下。\"庞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一向从容的谋士此刻面色凝重,\"刚接到汉中急报,魏延在褒斜道遭遇铁浮屠,三千先锋全军覆没。\"

蒋毅缓缓转身,将虎符和绢条递给庞统:\"传令甘宁,准备火油与童子尿。再命星火堂连夜赶制破甲箭,箭头要空心,内装这两种混合物。\"

庞统看过绢条内容后,羽扇\"啪\"地合拢:\"难怪司马昭敢同时挑衅罗马与贵霜,原来...\"

\"嘘——\"蒋毅突然抬手制止,目光锐利地望向灵堂角落的阴影处。那里,一片白色的幡布微微晃动,隐约露出半截青色衣角。

庞统的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蒋毅则缓缓抽出了黄忠的凤鸣刀。刀身出鞘的瞬间,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灵堂——这把沉寂多年的宝刀竟然自行发出鸣响!

阴影中的身影猛地窜出,青铜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那人手中短刀直取蒋毅咽喉,刀法快如闪电。蒋毅侧身避过,凤鸣刀划出一道炫目的弧光,\"铮\"地一声架住第二刀。

\"青龙卫?\"庞统认出了刺客刀鞘上的纹样,\"司马昭竟然连这个都派出来了!\"

刺客闻言攻势更急,刀刀直取要害。蒋毅且战且退,突然脚下一绊——竟是黄忠的棺椁!就在他身形微滞的瞬间,刺客的短刀已经刺到胸前...

\"砰!\"一声弓弦震响,一支羽箭穿透窗纸,精准地钉入刺客持刀的手腕。短刀落地,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刺客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囊,转眼间便气绝身亡。

府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原来是巡夜的御林军听到动静赶来。蒋毅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那里,一截白色的衣角在雨中一闪而逝。

黎明时分,雨势渐歇。蒋毅站在将军府最高的望楼上,手中摩挲着那枚青铜虎符。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凤鸣刀的刀锋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传旨。\"蒋毅的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清晰,\"追封黄忠为'武襄侯',以王礼葬之。凤鸣刀...\"他顿了顿,\"暂由甘宁保管,待其子黄叙回返后继承。\"

庞统躬身领命,又低声道:\"陛下,铁浮屠之事...\"

蒋毅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重重山水直达洛阳:\"既然司马昭要用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他猛地握紧虎符,\"那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

\"尸横遍野。\"

晨光照耀下,南阳城的街道上,百姓们已经开始自发地为黄忠挂起白幡。而在遥远的汉水之上,甘宁的水师战船正升起黑色的战旗,船首的火龙炮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 【铜雀密室】

铜雀台下的密室深达三丈,潮湿的石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十二盏青铜人面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每一盏灯的人面表情都扭曲狰狞,仿佛在无声地嘶吼。司马昭站在密室中央,黑色锦袍的下摆已经沾满了地砖上渗出的水渍,但他浑然不觉。

\"掌灯。\"他轻声吩咐。

钟会立即取下腰间火石,将密室四角的四盏鹤形铜灯一一点燃。这些特制的灯盏中燃烧着掺入硫磺的鱼油,发出的青白色火焰照亮了密室中央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造物——一具通体漆黑的马铠,静静地矗立在石台上,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坐骑。

马铠高约八尺,比寻常战马高出近半。漆黑的甲片并非寻常铁质,而是用西域陨铁混合龟兹软钢打造,每一片都薄如蝉翼却坚逾精钢。面甲上雕刻着恶鬼纹路,眼窝处镶嵌的两颗血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闪烁。

\"改进后的关节。\"钟会用匕首轻轻挑开马铠腋下的鳞片,展示其精妙的结构,\"每三片为一组,可随动作自由伸缩。\"他手腕一抖,匕首在甲片间划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寻常刀剑难入分毫。\"

司马昭伸手抚过马铠的背脊,触手冰凉刺骨。他的指尖在某个隐蔽的机括上轻轻一按,马铠的胸甲突然弹开,露出里面复杂的机关结构——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金线连接着精巧的齿轮,中央是一个装满紫黑色液体的水晶容器。

\"最新配制的'锁喉散'。\"钟会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取乌头、鹤顶红、西域黑蝎毒,以处女经血为引,炼制七七四十九日而成。\"他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蘸了蘸水晶容器中的液体,\"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司马昭突然抓起案几上的鎏金酒壶,将整壶葡萄酒泼在马铠上。紫红的酒液顺着甲片缝隙流入内衬,与机关中的毒液混合。片刻后,马铠的腹部机关缓缓打开,渗出紫黑色的黏液,滴在青石地砖上立刻腐蚀出细小的气泡,发出\"滋滋\"的声响。

\"好。\"司马昭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第一批多少具?\"

\"三千。\"阴影中传来沙哑的回答,如同钝刀刮过生铁。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从密室角落缓步走出。此人全身笼罩在灰色斗篷中,唯有腰间一柄短刀露在外面,刀鞘上的青龙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他的步伐怪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足够撕开大夏的北防线。\"面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诡异的回音,\"每具铁浮屠可日行三百里,不眠不休,只需每月补充一次'活饵'。\"

司马昭的目光变得锐利:\"活饵?\"

面具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十五岁以下童男童女最佳,心血滋养,可使铁浮屠保持战力。\"他枯瘦的手指轻抚马铠面甲,\"第一批已经上路,三日后可抵陈仓。\"

钟会忽然压低声音:\"丞相,大夏那边似乎已经有所察觉。探子来报,蒋毅近日频繁调动水师,还在南阳...\"

\"无妨。\"司马昭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扔在案几上,\"让'他们'去处理。\"

令牌上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似龙非龙,似蛇非蛇,正是司马家暗中培养了二十年的秘密组织\"青龙卫\"的标记。面具人见到令牌,立即单膝跪地,青铜面具碰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告诉夏侯霸。\"司马昭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若再失陈仓,提头来见。\"

就在此时,密室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十二盏青铜人面灯的火焰同时变成诡异的绿色,将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上。那具静止的马铠竟微微颤动起来,面甲上的红宝石光芒大盛,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生命。

\"时辰到了。\"面具人猛地起身,斗篷扬起时露出腰间另一件器物——一个刻满符咒的青铜铃铛,\"第一批铁浮屠已经苏醒。\"

司马昭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传令下去,三日后,血洗陈仓。\"

密室外的走廊上,一个侍女手中的铜盆突然掉落,清水洒了一地。她惊恐地望着密室方向——那里隐约传来非人非马的嘶鸣声,如同地狱传来的哀嚎。当她想要靠近听个仔细时,一柄短刀已经无声地划过她的咽喉。

子夜时分,洛阳城外的秘密营地中,三千具铁浮屠整齐列阵。月光下,它们漆黑的身躯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面甲上的红宝石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营地中央的高台上,司马昭举起青铜酒爵,将鲜血般的葡萄酒洒在地上:\"以此祭旗,愿诸位所向披靡!\"

回应他的是三千铁浮屠同时发出的嘶吼,那声音不像人类也不像野兽,而是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怖声响,惊得方圆十里的飞禽走兽四散奔逃。

当第一缕晨光出现在东方时,这支恐怖的军队已经消失在通往陈仓的官道上。留下的只有地上深深的马蹄印,以及马蹄印中偶尔可见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紫黑色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