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心似箭(1 / 1)

辽东邪侠 全能巴图鲁 4099 字 16小时前

滑哥的血腥伏诛,王庭大会的震慑献礼,如同一场席卷草原的飓风,彻底改变了契丹的权力格局。阿保机携大胜之威,亲率迭剌部主力与述律家族的精锐,浩浩荡荡西征阻卜部,意图彻底扫平北境边患,为建国大业再添一块稳固的基石。而耶律德光,则在顾远那番环环相扣的谋划中被推到了前台,肩负起收服人心、凝聚小部族力量的重任。

七月的草原,绿意正浓,却也透着一股大战将临的燥热。耶律德光意气风发,带着一支由数百名精锐亲卫“铁鹞军”组成的队伍,以及作为“智囊”和“润滑剂”的顾远,踏上了南下安抚、收编之旅。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便是位于王庭与辽东之间、地理位置颇为关键,且已被顾远提前“钉下楔子”的兀突部。

兀突部营地,早已不复月前的死气沉沉。顾远承诺的粮食、盐铁、布匹等第一批援助物资已如期送达,虽不足以让部族立刻富足,却解了燃眉之急。方锦轩日夜操劳,带领族人疏通被辖底下属卡住的水源,修葺破损的营寨,规划着如何利用顾远留下的少量铁器开垦河滩边的土地。希望如同初春的嫩芽,在部族中悄然萌发。

然而,希望的背后,阴影从未远离。就在数日前,一伙不知从何而来的凶悍马匪,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趁着夜色突袭了兀突部外围的小牧群。他们目标明确,直奔酋长大帐所在的区域,似乎并非只为抢掠,更像是……寻人!混乱中,方锦瑟所住的毡包成了重点目标。若非方锦轩反应迅速,带着族中仅存的数十名青壮拼死抵抗,死死护住了妹妹的毡包,方锦瑟恐怕已被掳走。饶是如此,那惊魂一夜,刀光剑影,惨叫呼号,马匪临走时淫邪贪婪的目光,都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方锦瑟的心头,让她夜不能寐,白日里也常常惊惧失神。

“哥哥……他们……还会来吗?”方锦瑟依偎在方锦轩身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色。她对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如同黑熊般魁梧的乞答将军,感情或许谈不上多深,但那份笨拙的真诚和毫无保留的炽热,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让她在恐惧中隐隐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担忧?她不敢深想。

“别怕,锦瑟。”方锦轩拍着妹妹的背,眼神却同样凝重地望着营门外的草原,“顾远王爷答应过会帮我们解决麻烦……他……应该快来了吧?”他像是在安慰妹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兀突部太弱小了,离开了顾远的庇护,他们依旧是砧板上的鱼肉。

就在这种焦灼的期盼与潜藏的恐惧中,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支旌旗招展、盔甲鲜明的队伍!那面迎风招展的、绣着展翅金鹰的德光王子王旗,如同划破阴霾的阳光!

“来了!是王子殿下!还有……顾远王爷!”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营地报信,声音带着狂喜。

整个兀突部瞬间沸腾了!方锦轩带着族人几乎是奔跑着冲出营门迎接。当看到队伍最前方并辔而行的耶律德光与顾远时,方锦轩只觉得鼻子一酸,连日来的压力、屈辱和恐惧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兀突部酋长方锦轩,恭迎德光王子殿下!恭迎左谷蠡王!殿下、王爷!你们……你们终于来了!”他身后的族人也纷纷跪倒,如同看到了救世主。

耶律德光一身华贵的王子戎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翻身下马,带着矜持而亲切的笑容,亲手扶起方锦轩:“方酋长请起!诸位请起!本王奉大汗之命,巡视各部,体察民情。兀突部受守旧逆贼辖底之害,本王与顾远王爷皆已知晓,今日特来抚慰!”

顾远也下马,对着方锦轩微微颔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被哥哥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惊惧和一丝期盼的方锦瑟身上。他心中了然,看来兀突部最近的日子并不太平。

“殿下、王爷!”方锦轩激动地诉说着,“多亏王爷先前援助,我部才得以喘息!只是……只是前几日又有马匪来袭,险些……”他看了一眼妹妹,心有余悸。

耶律德光闻言,剑眉一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怒容:“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袭扰我契丹子民!方酋长放心,此事本王定会彻查!远兄,你说是也不是?”他将目光投向顾远,无形中抬高了顾远的地位。

顾远立刻接话,语气沉稳:“殿下所言极是。守旧派虽遭重创,然其爪牙余孽未清,或有不甘失败者,暗中作祟,意图制造混乱,离间大汗与各部之心。”他巧妙地给马匪事件定了性,将其与守旧派残余联系起来,既解释了缘由,又强化了耶律德光此行“拨乱反正”的正当性。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方锦轩,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方酋长不必忧心。王庭之上,滑哥那狗贼已伏诛,被本大王亲手剐于万刀之下!其部族尽数瓦解,财产充公!辖底等人,亦被大汗雷霆之威震慑,噤若寒蝉!守旧派,已成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顾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兀突部族人的耳中。

“什么?!滑哥……被剐了?!”方锦轩和族人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如同噩梦般压在头顶的名字,那个残害了无数小部族的恶魔,竟然真的死了?!而且是死得如此惨烈!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解脱感瞬间冲垮了他们!许多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更有甚者当场痛哭失声!

“王爷!王爷大恩!”方锦轩再次跪倒,这次是五体投地的大礼!兀突部族人更是如同潮水般拜倒,高呼着顾远和德光的名字,感激涕零。滑哥的死讯,比任何安抚都更能振奋人心!

耶律德光看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心中对顾远的手段更是叹服。他适时地再次扶起方锦轩,温言道:“方酋长不必多礼。滑哥罪有应得,此乃大汗圣明裁决,亦是顾远王爷为族人、为所有受其害者讨还的公道!”他将功劳巧妙地分摊,既彰显了父汗的威严,也突出了顾远的功绩,更显得自己居中调和,恩威并施。

顾远自然领会,立刻为耶律德光“买好”:“殿下所言甚是!若非殿下在大汗面前据理力争,力主严惩,滑哥那厮未必能如此快伏法!大汗更是体恤下情,念及兀突部及诸多受难部族之苦楚,特命本大王将滑哥部分充公之草场、水源、牛羊,择其近便丰美者,赐予尔等,以资休养生息!”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份盖有左谷蠡王大印的羊皮卷,郑重地交到方锦轩手中。

“这……这是?!”方锦轩颤抖着接过羊皮卷,打开一看,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一片水草丰茂、距离兀突部营地不过数十里的草场,以及数百头牛羊的归属!这份厚礼,简直如同天降甘霖!有了这片草场和牲畜,兀突部恢复元气、甚至发展壮大的希望,近在眼前!

“王爷!殿下!兀突部上下,永世不忘大汗、殿下、王爷天恩!”方锦轩激动得语无伦次,族人们更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耶律德光看着狂喜的兀突部人,听着他们对自己和顾远的感恩戴德,心中无比受用。顾远将这份厚礼归功于大汗的恩典和自己的“力主”,更是让他觉得这个兄弟太会办事了!他满意地拍了拍顾远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就在这欢腾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小插曲发生了。

一直躲在方锦轩身后、被巨大喜悦和安全感冲击得有些晕乎乎的方锦瑟,在听到滑哥伏诛、部族获得厚赐的消息后,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连日积累的恐惧、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这哭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沉浸在部族兴盛喜悦中的方锦轩一愣。而站在顾远身后,那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巨汉——乞答孙乙涵,在看到方锦瑟那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时,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那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思念和汹涌的保护欲,如同火山般爆发!

“锦瑟!”乞答低吼一声,完全忘记了场合和身份!他像一头被激怒的、急于保护幼崽的巨熊,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方锦瑟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伸出那双蒲扇般的大手,不是去擦泪,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猛地将还在哭泣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揽入了自己宽阔如山的怀抱!

他甚至下意识地低下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带着粗重喘息和浓烈怜惜的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方锦轩目瞪口呆。

耶律德光愕然挑眉。

顾远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糟了!这个莽汉!在德光面前暴露了他与兀突部早有勾连?!尤其方锦瑟还是他妹妹!这要是让多疑的德光察觉自己提前布局收买人心……

就在顾远心念电转,准备厉声呵斥、强行圆场之时,方锦瑟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被乞答那突如其来的、带着汗味和皮革气息的怀抱紧紧包裹,感受着那坚实胸膛下擂鼓般的心跳和几乎要将她揉碎的怜惜,方锦瑟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乞答那张因为紧张和心疼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黑脸膛,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纯粹担忧和炽热情感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全感瞬间包裹了她。连日来的恐惧、委屈,仿佛都在这笨拙而有力的拥抱中融化了。她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像找到了避风港的小船,将头深深埋进了乞答的胸膛,小手甚至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皮甲。

与此同时,从方锦瑟之前所住的毡包方向,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像是陶罐被打翻的异响。这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方锦轩、耶律德光、顾远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顾远更是心中一动,难道刚才马匪事件还有内情?他立刻沉声道:“什么声音?方酋长,过去看看!”

这声询问恰到好处地转移了注意力。三人立刻转身,朝着毡包方向快步走去,暂时将乞答和方锦瑟这旁若无人的一幕抛在了身后。

毡包内并无异常,只是一个侍女不小心碰倒了水罐。虚惊一场。

当三人重新走回营门前,看到依旧紧紧相拥的两人时,气氛已不像刚才那般突兀。方锦瑟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妥,红着脸轻轻推开了乞答,却依旧低着头,小手还无意识地拽着乞答的衣角。而乞答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黑脸膛涨得通红,眼神却依旧黏在方锦瑟身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依恋。

顾远心中那块石头,在看到方锦轩同样带着无奈又欣慰的笑容,以及耶律德光脸上那饶有兴致、并无多少怀疑的神色时,终于缓缓落地。看来德光只当是莽汉情难自禁,并未深究。

他立刻板起脸,对着乞答佯装大怒:“乞答!你这莽撞的蠢货!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竟敢对锦瑟姑娘行此无礼之举?!惊吓了姑娘,该当何罪?!还不快向方酋长和殿下请罪!”他刻意将“惊吓”二字咬得很重,暗示乞答行为莽撞,而非早有情愫。

乞答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单膝跪地,对着方锦轩和耶律德光,瓮声瓮气却无比真诚地说道:“酋长大哥!王子殿下!俺……俺错了!俺看到锦瑟哭得那么伤心,俺……俺这心里像刀绞一样!俺没忍住……俺……俺就是稀罕她!想护着她!俺认罚!要打要杀都行!”他这直白到近乎粗鲁的表白,反而透着一种令人动容的真挚。

方锦瑟也鼓起勇气,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清晰:“哥哥……殿下……不……不怪乞答将军……是……是锦瑟……锦瑟也……也喜欢将军……”说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蚤,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顾远第一个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戏谑和释然,“好你个乞答!真人不露相啊!本王原以为你是个只懂打仗的憨货,没想到在讨姑娘欢心这事儿上,竟是个中高手!这才几个时辰?就把我们锦瑟姑娘的芳心给摘了?王子殿下,方酋长,你我可都自愧不如啊!”他巧妙地用调侃化解了尴尬,将一切归结于“莽汉情动”和“姑娘倾心”,彻底洗去了“早有预谋”的嫌疑。

耶律德光也被这直白而充满反差的一幕逗乐了,看着乞答那副窘迫又欢喜的样子,再看看方锦瑟娇羞可人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笑着摇摇头:“好!好!好一个美女爱英雄,英雄惜美人!乞答,你这家伙,倒是好福气!”他解下腰间一柄镶嵌着宝石、华贵非凡的短刀,亲手递给乞答,“此刀乃父汗所赐,今日便赏与你二人,做个定情信物!望你善待锦瑟姑娘,莫负了本王心意!”

“谢殿下!谢殿下大恩!”乞答激动地接过短刀,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又对着方锦瑟傻笑起来。方锦瑟也盈盈下拜谢恩,眼中充满了惊喜和甜蜜。

方锦轩看着妹妹找到了归宿,部族又有了希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会去想什么“露馅”不“露馅”的问题?

顾远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投名状之后,这份“意外”的联姻,以及当着德光面“慷慨”赠予的滑哥草场,都将兀突部更紧密地绑在了自己这条线上,而表面上,却是德光收获了人心和忠诚。布局,在欢笑声中悄然完成。

当晚,兀突部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宴会,庆祝王子殿下驾临、部族获得新生以及酋长妹妹的良缘。烤全羊的香气弥漫夜空,劣质却足够烈的马奶酒管够。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一张洋溢着希望和喜悦的脸庞。

主帐内,气氛更是热烈。耶律德光高居主位,顾远与方锦轩分坐两侧相陪。耶律德光兴致高昂,谈笑风生,不断询问兀突部的情况和未来的打算,言语间充满了王子的亲和与对未来的期许。方锦轩受宠若惊,一一作答,话语中充满了对大汗、王子和顾远的感激。顾远则恰到好处地引导话题,将兀突部的发展与耶律德光即将进行的“收服人心”之旅联系起来,暗示方锦轩积极配合,为王子殿下树立榜样。

“殿下放心!”方锦轩拍着胸脯保证,“兀突部上下,必以殿下马首是瞻!待部族稍复元气,定当为殿下、为大汗赴汤蹈火!”他此刻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对耶律德光和顾远充满了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顾远微笑着举杯,心中却在冷静盘算:滑哥的草场,名义上六成已归耶律德光支配,作为他此行收买人心的“本钱”。实则,那草场毗邻自己羽陵部所在的月亮湖以及兀突部所在的沈北附近区域。德光不可能亲自管理这些零散草场,最终实际控制权,必然落在自己这个“慷慨”的献出者和就近的“盟友”方锦轩手中。这些被收服的小部族,如同围绕月亮湖的卫星,最终都将成为自己势力版图的一部分。而这一切,在德光眼中,却是他王子殿下恩威并施、广结善缘的功绩。

帐外,篝火旁,另一幕则充满了反差萌的喜感。

乞答孙乙涵那如同巨熊般魁梧的身躯,与方锦瑟纤细玲珑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笨拙地撕下烤羊腿上最嫩的肉,小心翼翼地吹凉,再递到方锦瑟嘴边,那副呵护备至的样子,看得周围的族人和铁鹞军士兵们忍俊不禁。方锦瑟小口吃着,嘴角沾上了一点油渍。乞答立刻伸出粗糙的手指,用指腹无比轻柔地替她擦去,眼神专注得仿佛在擦拭稀世珍宝。方锦瑟羞红了脸,却并未躲闪,眼中漾满了甜蜜。

耶律德光透过帐帘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声音带着促狭:“乞答勇士!本王可提醒你,锦瑟姑娘娇弱,你这般雄壮,夜间……咳咳,可要懂得怜香惜玉,莫要压坏了美人儿!”他这露骨的黄腔一出,帐内帐外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殿下!”方锦瑟羞得无地自容,整张脸埋进了乞答的臂弯。

乞答却一点也不恼,反而将方锦瑟护得更紧,黑脸膛上满是认真和心疼,瓮声瓮气地回道:“殿下放心!俺……俺有分寸!俺……俺舍不得!”这憨直的回答更是引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盛宴在欢快而略带暧昧的气氛中落下帷幕。第二日清晨,队伍整装待发。

营门前,顾远与耶律德光告别。顾远从墨罕手中接过一份厚厚的清单,郑重地交给耶律德光:“殿下,此乃滑哥部充公草场、水源及牲畜之详细清单。其中六成,依诺献于殿下,充作此行抚慰各部、广施恩泽之资。愿殿下此行,一路顺遂,人心归附,满载而归!”他姿态放得极低,将“献”字说得无比清晰。

耶律德光接过清单,粗略一扫,上面罗列的草场、牛羊数目颇为可观!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他心中对顾远的“忠诚”和“大方”简直满意到了极点!他用力拍了拍顾远的肩膀,声音充满了真诚和亲近:“好兄弟!这份情谊,兄弟记在心里了!待此番事了,回到王庭,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共商大计!”

“殿下言重了,为殿下分忧,乃顾远本分。”顾远谦逊道,“臣离家日久,父母妻儿挂念,亦需返回辽东月亮湖处理部族事务,就此别过殿下,祝殿下旗开得胜!”

“哈哈哈,是该回去了!”耶律德光朗声笑道,“托娅美人想必早已望眼欲穿!快回去吧!代本王向老王爷、老夫人问安!”

两人再次拱手作别。耶律德光翻身上马,带着他的铁鹞军和那份厚礼清单,意气风发地继续南下征程。顾远目送着德光的队伍消失在草原尽头,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大局已定,投名状稳了,钉子埋下了,滑哥伏诛了……剩下的,便是归途!

一股难以抑制的思念和归家的迫切,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顾远。父母慈祥的面容,乌尔托娅明媚的笑靥和狡黠的眼神,小顾??那声清脆的“爹爹保重”,还有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小攸宁……还有羽陵部、古日连部那些劫后余生的族人们……辽东的月亮湖,此刻成了他心中唯一的灯塔!

“走!回家!”顾远翻身上马,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急切。他让那十名跟随自己奔波多日的乃蛮部护卫自行返回乃蛮部,每人赏赐了一小块沉甸甸的金子,引得护卫们千恩万谢。

队伍精简,只剩下顾远、金先生何佳俊、赤磷卫统领墨罕率领的一众赤磷卫、沉浸在温柔乡中傻笑的乞答孙乙涵、以及一直沉默的谋士邹野。

归途漫漫,却因归心似箭而显得不再枯燥。墨罕策马跟在顾远身侧,低声汇报着赤磷卫在王庭的布置和后续安排。金先生何佳俊则与顾远谈笑风生,说着辽东月亮湖的规划,新引入的农具,以及如何利用滑哥留下的那片草场发展更精细的牧业。

“顾帅,此次带回的几套新式犁具图样,若能在月亮湖畔的河滩地试种成功,配合水利,来年收成或可翻倍。”何佳俊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此事由金先生你全权负责。”顾远点头,“所需工匠、钱粮,尽管开口。月亮湖,要成为辽东的粮仓和根基。”

乞答则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他特意让方锦瑟骑着一匹温顺的小马,自己则牵着马缰,如同最忠实的护卫,寸步不离。他时不时笨拙地递上水囊,或是摘下一朵路边的野花,插在方锦瑟的发鬓,引得少女羞涩又甜蜜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洒落在草原上。这对“美女与野兽”的组合,成了归途中最温馨也最令人莞尔的风景。

只有邹野,骑在队伍稍后的位置,脸上虽然也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笑意,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难以化开的忧愁。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贴身藏着的、样式古朴的银镯,那是临别时妻子史迦亲手为他戴上的。

迦儿……我的迦儿……

他望着东南方那遥远得仿佛在天际的层峦叠嶂,那是苗疆的方向。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

那个在襁褓中只会哇哇啼哭的小家伙,如今该有两岁了吧?是像迦儿多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应该会叫“爹爹”了吧?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了吗?会追着寨子里的蝴蝶跑了么?

邹野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温柔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妻子抱着孩子,在吊脚楼前翘首以盼的画面。可这笑意很快又被更深的苦涩淹没。苗疆十万大山,路途艰险,音信难通。孩子……还记得他这个爹爹的模样吗?迦儿独自支撑着五毒教,统领桀骜不驯的苗疆七十二寨,还要养育幼子……其中的艰辛,他不敢细想。每一次想起,都如同钝刀子割肉。他选择了追随顾远,选择了这条充满荆棘却也波澜壮阔的道路,就注定要辜负许多。

落日熔金,将草原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队伍在一条清澈的小河边扎营。篝火燃起,炊烟袅袅。

顾远看着篝火旁低声说笑、互相依偎的乞答和方锦瑟;看着与墨罕低声讨论着赤磷卫训练计划、眼神锐利的金先生;最后,目光落在了独自坐在河边石头上,对着手中银镯默默出神的邹野身上。

那孤独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顾远心中了然。他拿起一囊酒,走到邹野身边坐下,将酒囊递了过去。

“想家了?”顾远的声音很轻,带着理解。

邹野微微一怔,接过酒囊,狠狠灌了一大口劣质的马奶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仿佛灼烧着心中的思念。他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东南方那最后一抹晚霞,喃喃道:

“主上……您说……小孩子两岁,能记住多久没见的人呢?”

“他……会不会……已经不认得我这个爹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消散在草原的晚风里。那枚银镯,在他手中,被夕阳的余晖映照得,格外冰凉……

顾远心中酸涩,但此刻他知道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只得拍拍他肩膀,轻声道:\"老四,等着,我会想办法。\"

夕阳无限好,黄昏的美景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邹野的心也随着黄昏的落日,炽热但悲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