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之下,吴悼的脸皱起来,眉头轻微地跳动着。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不知道被风刮到了哪去。
意识从热水里刚捞出来一样,好像还如梦呓一般一直念着什么。
念着什么?
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在耳鸣中,吴悼迎来了意识的清醒。
耳边是一成不变的蝉鸣。
让他知道了自己在哪。
这声音他太过熟悉。因为从九岁以来,他十多年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
这里,是江城青山精神病院。
——
吴悼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醒过来的。屋子内的陈设一如他进入游戏世界时一样。毕竟他也没离开太久。
他正好好地躺在床上,仿佛正常睡眠中不幸经历了梦魇一般。
但是吴悼知道,他是刚刚从一场游戏中回来。
一场叫做空有游戏的恐怖游戏。
那里有许多副本,每个人都有贩卖自己独有物品的商店。
在那里,他见到了许多没见过的人,没见过的动物。
好像也收获了很多。
吴悼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那枚戒指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像是银质。
它好像原本是没有什么花纹的。
现在,戒指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鱼。
这是它被使用过的证明。
吴悼看着这戒指,莫名感觉心有余悸。
好像正是因为这枚戒指,他才得以从那些恐怖的游戏中逃出生天。
虽然代价,是一些记忆。
是的。
他能感觉到,有很多东西他已经忘记了。
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疯狂从自己的脑内流逝出去。
吴悼站起身,他坐到房间里的小书桌边,自然而然地拿起了笔。
但是笔要落下的一瞬间,吴悼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好。
好像是那个知道更多的自己让他这么做的。
但是记忆消失了。
像从一场精彩的梦中醒来一般……
令人遗憾。
没办法,吴悼只得放下笔,重新站起身。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或许,游戏里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吧。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那个强大的家伙,自己到底是如何打败他的?
毕竟能打败他的,只有我了。
“小吴啊,你醒了吗?”
谢青山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吴悼不禁笑笑。
在院长的眼里,他可能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大觉吧。
可是院长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在游戏里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生死危机。
吴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说,金鱼……
金鱼……怎么了吗?
“吴悼?臭小子,又睡懒觉……”
吴悼听到院长掏钥匙的声音了。
为了不让院长费劲,吴悼暂且放下心中的疑问,打开了房门。
然而,打开门之后,吴悼愣住了。
谢青山还是拄着那拐杖。看到吴悼一声不吭地开门,笑骂他:“你个混小子,醒了也不知道吭个声……”
吴悼眨眨眼。
又揉揉眼。
“您……您是哪位啊。”
“……啊?”
——
世纪医院。
“血压情况?”
医生手中都拿着无二的记事本,此时他正询问身边的实习医生。
从医生的铭牌可以看出,这位医生姓陈,和吴悼医生分属同一科室。
“很平稳。看来上次的情况是个例。”实习医生查看着那些处于睡眠舱中的病人的生理属性,给陈医生回话。
“好,随时看着。你先走吧,我这里还有个侵入测试要做。”
陈医生点头记录,但那实习医生欲言又止。
记录完毕,看着实习医生没有离开的意思,陈医生微笑,歪头道:“说。”
“陈主任……要不我还是在这陪您吧。犯人还没抓到,就在咱们医院里啊!”
“……”陈医生表情保持微笑不变,走上前去,用板夹轻轻拍了下实习医生的头。
“你以为为什么警方就地封锁没让咱们转移啊。这群病人不是那么好管的。现在院里一团乱,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谁都不能掉链子……你小子现在想偷懒?”
实习医生有点委屈,他捂着头:“可是主任,我真的有点怕。您在这待着,那我不就得一个人回去了吗。”
陈医生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按住他的肩膀,把人从房间里推出去。
“每天中午打饭就属你跑最快,我不信他能跑过你。快去吧,别矫情。”
实习医生,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了陈医生一个人。
门被他关上了。
整个虚拟治疗室内,除了病人们浅浅的呼吸和血压偶尔的变动提示音外,十分安静。
多么和谐。
除了那一道愈发粗重的呼吸。
陈医生看过去。
他其实已经看到他了。
因为,那个离群的病人正是躲在门后。
这个人在亲手关门的他面前暴露无余。
猎人,遇到了猎物。
怎么样,要杀吗?
——
戏命师不是故意暴露的。
时间太短了。
而且。这个什么治疗室里没有任何遮蔽。
那些躺在透明胶囊里的精神病都能被一眼看到。那玩意是透明的。
没办法,门后是当时的唯一选项。
戏命师已经拼命收敛呼吸了。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医生会独自一人留下来。
他现在手无寸铁。
钢笔?那不是什么好用的东西。用过一次之后,戏命师随手丢在案发现场了。
靠系统加持的体力?武力?
可是这里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在告诉他,系统什么的,那些是假的。
既然可能是假的,戏命师就不会赌。
靠编瞎话糊弄过去吗?戏命师从没这么做过。
如果这么做真的成功了,他反而可以无所顾忌地大开杀戒。
因为这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有一个傻逼写了他妈的剧本。
现在的戏命师很清楚,自己是竹竿打狼两头害怕。
陈医生害怕自己会伤害他,而他也害怕自己真的就这么死在现实世界。
到底是如何?
今天看来是不能善终了……
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
“程乾。”
陈医生的声音里透着颤抖。
他在害怕。
但是,他不是这个房间里最害怕的人。
“程乾……你……你到底是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
戏命师已经僵硬得说不出话。
这是谁的名字?
好像……好像是他的。
可是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像有那么一次。
有那么一次,有谁也是这样饱含着情感、但不是这种恐惧,就这么叫了他的名字。
然而,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
那已经是最后一次,有人会这么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