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平叛,臣之本分。” 萧昭宁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她身形一晃,如同流云般从高高的飞檐上飘然落下,玄青色的身影在弥漫的硝烟与血雾中显得格外挺拔。足尖点地,轻盈无声,仿佛刚才那惊天一剑耗尽的仅仅是微尘之力。唯有靠近时,才能看清她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以及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极力压制的倦怠。她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百官,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星阁听令!”
“在!” 以天枢为首的数十名星阁精锐齐声应喝,声震残垣。
“即刻接管皇城防务!彻查所有参与叛乱者,无论品阶,无论出身!凡与乌维、柳氏余孽有勾结者,严惩不贷!反抗者,格杀勿论!”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冷硬清晰,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比满地血腥更令人胆寒。她特意加重了“柳氏余孽”四字,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那些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官员身上缓缓扫过。几个原本属于柳氏一党、又曾暗中与乌维眉来眼去的官员,瞬间面如死灰,裤裆下竟洇出湿痕,腥臊弥漫。
“另,”萧昭宁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转向被几名忠心的老太监搀扶着、依旧瑟瑟发抖的五皇子李淮安,“护送兰妃娘娘、五殿下回宫,好生安置,严加保护。” 这一道命令,既是保护,亦是变相的软禁与隔离审查。小姑萧若兰(兰妃)紧紧搂着吓得小脸煞白、只知道哭泣的儿子李淮安,看向萧昭宁的目光复杂无比,有感激,但更深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疏离与一丝本能的畏惧。
“是!”天枢领命,眼中厉芒一闪,手一挥,星阁成员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迅疾地涌向皇城各处。铁血肃杀的气息瞬间取代了混乱与恐惧,开始有条不紊地清洗这片刚刚经历背叛与杀戮的宫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滚雷,由远及近,轰然碾碎了广场上刚刚凝聚的死寂!伴随着一声嘹亮高亢、穿透云霄的传报:
“北疆八百里加急捷报——!!!”
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浑身浴血的风尘仆仆骑士,不顾一切地冲破外围尚在混乱中的禁卫阻拦,马蹄踏过满地狼藉的血污,直冲祭坛废墟而来!骑士背上插着一面残破却依旧猎猎作响的赤色火焰旗,正是萧家军的战旗!
骑士滚鞍落马,几乎是扑倒在萧昭宁和皇帝面前,双手高举一封被汗水与血水浸透的羊皮卷,声音嘶哑却带着狂喜的颤抖:
“陛下!大捷!北疆大捷!萧承煜将军于三日前,率精骑突袭柔然叛部主力于狼居胥山口!血战三日,阵斩柔然左贤王!柔然王庭震怖,残部溃散!北疆百部慑于萧将军神威,已尽数献上降表,永世臣服大盛!”
“什么?!” 老皇帝李玄胤猛地挣脱了太监的搀扶,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那骑士手中的羊皮卷,身体因激动而再次剧烈颤抖起来。柔然叛部一直是扎在北疆的一根毒刺,牵制了大量军力,如今竟被一举荡平?还是被那个年仅十几岁的萧承煜?
满场哗然!方才还沉浸在恐惧中的官员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捷报砸懵了!北疆…平了?那个传闻中沉默寡言、只知跟在萧昭宁身后的少年将军?这萧家…一门双璧,竟恐怖如斯?!
萧昭宁眸光一闪,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承煜…果然没让她失望!她强压下因弟弟消息带来的心潮波动,伸手接过那沉重而滚烫的降表羊皮卷。指尖触及卷面,一股浓烈的血腥、汗水和草原风沙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还能听到遥远北疆那震天的厮杀与马嘶。她并未立即展开,目光却越过报捷骑士,投向广场边缘。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广场边缘的烟尘血雾之中,一道挺拔如孤松的身影,正一步一步,沉稳地向祭坛中心走来。
来人一身玄色精铁重甲,甲叶上布满刀砍斧劈的狰狞痕迹,多处破裂,浸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几乎看不出甲胄原本的颜色。头盔不知失落何处,露出少年英挺却布满风霜之色的面庞,几道新添的伤口横亘在眉骨和脸颊,皮肉翻卷,更添几分浴血归来的凌厉煞气。他左手紧握着一柄三尺余长的厚重战刀,刀身崩裂出数个缺口,刃口更是卷曲翻钝,血迹斑斑。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右手紧握之物——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形状古朴奇特的兽骨。那兽骨色泽暗沉如墨玉,质地非金非石,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的玄奥纹路,隐隐透出一种苍茫、厚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威压!兽骨中心,一道赤红如熔岩般的印记微微搏动,仿佛沉睡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隐隐牵动着周围的气流,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属于蛮荒霸主的气息。
正是萧承煜!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每一片凝固的血污,都无声地诉说着狼居胥山口的惨烈血战!那身浴血重甲,那柄残破战刀,便是少年将军赫赫战功最铁血的勋章!
少年将军无视了满场的血腥与狼藉,无视了皇帝和百官惊愕、探究、敬畏交织的目光。他的步伐沉稳,带着征战归来的疲惫,更带着一股百战余生的凛然煞气。他径直走到萧昭宁面前三步之处,停下。那双深邃锐利、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孺慕和骄傲的眼眸,深深地望了一眼姐姐苍白却依旧傲然如霜雪的面容。
随即,萧承煜单膝重重跪地!膝盖砸在冰冷的、布满血污和碎石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手高高托起那块奇异的墨玉兽骨,以及那份象征着北疆百部臣服的降表羊皮卷,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蕴含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