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恶从一开始才直接步入了审讯阶段，不是他观察了有多久，而是在瑶池，此事的真假，它必须是假的。

不管天蓬元帅是否真的对嫦娥做了什么，也只能是私下里去给对方一个公正，而不是在眼下场合，直接给天蓬元帅定罪，毕竟天庭要优先保持正面形象，玉帝更是要收拢地仙，散仙的凝聚力。

所以，压根这事就不可能真的能遂对方意。

或许对于嫦娥来说，在这种场合，能借众仙舆论，让自己立于一种弱势群体的感觉，但她却忽略了，每个时代都有它的规矩，顺应大势才是生存之道。

见终于动摇了嫦娥心智，王恶立刻取来纸和笔，开始做笔录。

玉帝则是冷冷的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嫦娥，叹息一声:\"所以天蓬一开始就知道你们的丑事？所以你们怕事情败露，所以才这般栽赃陷害于他？\"

嫦娥抽噎起来，重重俯身磕头，泣道:\"是，陛下明鉴，不过此事一切谋划，皆是奴婢受那吕旭阳蛊惑，是他，全是因为他，奴婢知道他与那天蓬元帅不和，所以被他哄骗致使鬼迷心窍才做了这等糊涂之事，还请陛下，娘娘能饶奴婢一命。\"

玉帝右手端着酒盏，轻轻荡漾，王恶脸色沉静，手中笔不作停顿，嫦娥与吴旭阳的事情概括起来，无非是一个想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一个为了欢愉，虚与委蛇，给点小恩小惠，让其成为棋子。

可是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眼看事情被顶头上司发现，自然心里越发惶恐不安，哪怕天蓬元帅当时未多说什么，但吕旭阳仍旧打的是永绝后患的想法。

所以他不惜借广目天王与西方错综复杂的关系开始做文章，将对方与西方亲密接触的事，做了留影备份，汇报给了天蓬，所以天蓬才会误认为广目天王是奸细一说，与凌霄殿前，和玉帝唱了那出反调。

不得不说，这招借刀杀人，的确用的很毒辣，只是可惜，吕旭阳低估了天蓬在玉帝心中的份量，所以才导致这第一次谋划以失败而告终。

而这位天河元帅从一开始，恐怕就没想过，属下会因为此事和他离心离德吧，否则，这种伎俩，又怎会轻易得逞？

过分的信任，往往会成为迁就，当初，王恶就明白，能有效斡旋在天河部门中，让天蓬吃哑巴亏的，必然是他亲近之仙，只是他没想到，起因会是这种事罢了。

少顷，吕旭阳被带入瑶池，见到那份嫦娥供词后唯有措手不及，再也无法狡辩，绝望的招供。

他也着实没想到，这嫦娥会防范她到如此地步，这里面很多事，他自认为做的还算隐蔽，除非这贱人，从一开始就从未相信过自己，十有八九早已借着自己身份私下接触过自己手下办事的那些仙，否则这些事，她是从何而知？

吕旭阳眼里冒出怒火，心里暗骂属下一群蠢货，不过转念想到如今嫦娥既然已经和盘托出，不管是前者如何，后者也是无法抵赖的，他好比霜打了的茄子，瘫软在了地上。

众仙圣露出鄙夷不屑，这耍手段可以，但毫无下限到任用一名天宫舞女，而且还与对方有染，这就委实落了下乘了，你不输还能谁输？

玉帝挥了挥手，冷声道:\"来人，将此二仙给朕拉下去，不日，便行天刀之罚。\"

\"陛下，这嫦娥至少还算是戴罪立功，毕竟此事事关太阴星君，依本宫看，何不把她交由广寒宫处置，一则是为了彰显陛下仁慈，二则嘛，也算顾念君臣情谊。\"

王母笑了笑，众仙一愣，也抬头看向玉帝，他们自然明白这嫦娥死不足惜，可此事玉帝若只是一味猛下屠刀，也难免让他们心有嘁嘁然，毕竟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他们其中有仙再犯错，那除了不死不休，亦是别无他法。

天条虽是死的，但执法仙也需活性执法，既是有效保护受害者，也是要顾全普通仙众将来以免遭受更大的伤害，给违背天条者一些宽容度，并不是由心的初衷，而是要优先减少鱼死网破的几率。

王恶自然听出了王母此话何意，玉帝同样如此，毕竟这嫦娥选择坦白，若还论死罪，那以后谁还敢相信坦白从宽之话？

\"罢了，就按娘娘说的做吧。\"

\"陛下圣明。\"王母站起身，做万福之礼。众仙圣齐齐起身，大呼陛下圣明。

王恶朝着马宋二仙点了点头，两仙押解着吕旭阳，嫦娥退去。

场中，唯有四名灵官跪在地面之上。

\"王恶，你这又是闹哪一出？\"玉帝顿觉烦闷，今日本来大好心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陛下，此番事，天蓬元帅虽是无辜的，却实则是通明殿监察不利导致，这四名纠察灵官，臣特意带来，便是向陛下来请罪的。\"王恶不卑不亢，既然玉帝放过了嫦娥，那最后一记收尾阶段，也是该送上了。

玉帝看了王恶一眼，沉声道:\"娘娘已经说过，天庭机构是完善的，朕不会任何事都去亲力亲为，若真如此，不仅众仙忐忑，朕也乏累，既然做了仙，只要是不越过红线，那便是你们的自由。\"

\"王恶，既然此四仙是你麾下，此事同理，于你处置便是，只不过，他们虽的确纠察失职，倒也并非十恶不赦，你还需把握住尺度，莫要失了分寸才是，否则，朕可决不轻饶你。\"

王恶躬身，高呼陛下圣明，这才是把玉帝仁慈的形象给立住了，既要表现松的一面，也要体现严的重要，否则众仙岂会对天庭敬畏。

\"阿弥陀佛，君臣同体，松而严明，如此天庭，何愁三界众仙不八方来朝。\"宝生佛佛盘映照，露出悯人之相，温和道:\"不过，那天蓬虽是无辜却也不算无辜，他若非纵容属下，又岂会引来今日之祸，三界当知，如今皆以大天尊为尊，可天蓬既知属下犯错，却特意蒙蔽圣听，瞒而不报，此等将帅，却也是犯了欺君之罪。\"

\"老衲既受现在佛指示而来，那便必要维护两界平定发展，亦是要坦言天庭尚存不足，也是有心保证大天尊威严，若仙家皆如这般，岂不乱了礼法，失了规矩？\"

是啊，是啊，天蓬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众仙交头接耳起来。

王恶目光锐利，玉帝脸色微寒，王母若有所思起来，宝生佛是故意的还是真心，暂且不提，可若是陛下此刻不表态，那便是有损松而严明之举，如此看，对方倒像是布了一颗如鲠在喉的钉子，而且正好布在了七寸位置。

王母正欲说些什么，玉帝却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可轻举妄动，他淡淡一笑:\"那按宝生佛的意思，朕该如何做呢？\"

\"老衲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况且你说的也没错，天蓬既然犯了错，那就该罚，天庭向来是有功奖，有过必罚。\"玉帝扭过头，看向王恶:

\"王恶，你亲自去走一趟，去送那天蓬转世投胎，这些年他在天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说这便是朕给他的惩罚，让他好自为之。\"

宝生佛眼眸幽静，众仙却不然，此刻玉帝的形象在他们心中陡然拔高，谁说陛下没有容仙之量，这欺君之罪，当属死罪，可陛下却只将对方打落凡间，依旧饶了天蓬元帅性命，这样的陛下，他们还有何不满的？

\"是。\"王恶深深看了眼宝生佛，躬礼一周后，向瑶池外走去。

文殊站起身，亦拜别玉帝，言蟠桃大会前，想与天庭各处观赏一番，玉帝点了点头。

宝生佛则是向着普贤颔首，普贤站起身，玉帝却已抢先道:\"诸位仙圣，还请同朕畅饮。\"

观音见普贤僵在原地，心里冷笑，默默端起素酒，一饮而尽，他虽然不喜文殊，但那也只不过是二仙意见不合所致，况且数千年来两仙交锋也是互有胜手，可这普贤，却总是让他看不透。

因为对方总是夹在佛陀之间，充当着两面三刀的货色，不过，一想到阿难尊者也敢明目张胆向信徒收取回报，佛门存在普贤这种，又有何奇怪？

他再次斟满酒，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他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有违他的初衷，不管是佛法东渡还是金蝉转世，他求的是渡尽众生消烦恼，泛海救弥渡，寻生救苦愿，为人诸病卧高床，成念大事得安康。

能除危险愿，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甘露洒心愿，持把甘露洒，烦恼于是化成莲。

长行平等，是灭三徒，枷锁解脱，痴心执念观自在，枷锁苦痛得解脱。渡尽众生，有情众生事，虚空之中引净土，有情共枕无上道。

这十二愿，才是他之佛心，可现在，却成了佛门与天庭的勾心斗角，这还如何慧利人间？

观音不知道，佛法东渡的意义，莫非就只是是所谓的争名夺利吗？佛与道又如何？只要不负神职，那便是艳阳落红霞，难分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