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到达哀城汽车站,裴邱跟随着车内的乘客一同下车。
裴邱个子高,带着黑色的帽子背着包,在一车乘客中格外显眼,嬢嬢拿下自己的行李后转身寻找裴邱。
嬢嬢看了看周围,在人群外看到了单手插兜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
在夜色下,裴邱的背影显得孤寂和冷漠。
嬢嬢小声嘟囔着,“这孩子,离开也不说一声…”
裴邱从车站出来,视线在停车区扫视一圈,找到了事先定好的车辆,抬脚走去,拉开车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听见动静迅速抬头,透着车内镜子看去,警惕,“是客人?”
“是我。”
司机听见和电话中高度相似的声音,心中的紧张放松,司机系上安全带启动车辆离开。
裴邱脑袋靠在窗户上,视线落在车窗外迅速掠过的树木,车内很安静,裴邱的呼吸一缓一松。
这是她放松时的表现,裴邱缓缓合上眼,虽然她已经睡了一天,但在极度疲惫下,那些睡眠时长压根补不上。
“你这是回家吗?怎么半夜自己一个人出来?”
安静的车内,司机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普通唠唠家常。
裴邱沉默着没有回应,司机透着镜子向后看一下,见她睡着后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开车。
司机搭话没有回应后便不再开口了,一路无话,车窗外漆黑的天空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亮起。
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裴邱突然睁开眼,她下意识摸了摸手机,在口袋里没摸到,裴邱这才想起来她已经远离云川市了。
已经不再需要看着时间起床,看着时间去工作。
裴邱紧绷的身体缓下,眼皮沉重地再度合上。
“目的地快到了。”
不知何时,司机再度开口,裴邱不清不淡地“嗯”了声。
没过二十分钟,司机的车缓缓停下,裴邱掀开眼皮望去,司机道,“到了。”
裴邱看了眼车窗外,天已经亮了不少,在视野的正前方不少蒸笼白气向上冒去,隔着车门,裴邱依然感受到早市的热闹。
裴邱皱眉,“这不是我说的地方。”
司机立马解释,“穿过这个早市街就到了,前方的路前不久塌了洞,已经禁止通行,我这车过不去了。”
裴邱沉默听完,也没为难司机,推开车门背着包走进早市。
天没大亮,早市虽然热闹,但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裴邱漠着脸穿行,闻着蒸笼热气带出的香味。
裴邱停了脚步,一天一夜的路程,她只喝了一瓶水和一袋面包,虽然裴邱并未感受到有多饿。
但还是买了两个菜包放进背包里,拿着找的零钱继续向前走。
穿过热闹的早市后,裴邱随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自己定的酒店,她拿着身份证走进去。
前台正摸着鱼,看到来了客人立马坐起来,“来办理入住吗?”
裴邱点头,将身份证递过去,前台很快办理好,将房卡递出去,道,“需要交二百押金,退房退还。”
裴邱没什么反应地掏出二百放在台上,拿上房卡走向电梯。
裴邱的房间在四楼4013,刷卡进去后,裴邱先将背包放在椅子上,去洗了把脸,将困意冲散后,裴邱拿出菜包开吃。
裴邱拉开窗帘,天比方才更亮了不少,外面行人也越发多,裴邱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包子。
说实话,这个包子的味道并不好吃。
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肚,裴邱“唰”的一下拉上窗帘,房间里暗下,裴邱漠着脸将垃圾丢掉。
掀开被子躺下,睡了个昏天暗地,再次清醒,裴邱终于没在感受到困意和疲惫,手机关机放在背包里,所以她并不知道现在几点。
不过,裴邱现在还没有要开机的打算,她要的是清静,脱离,放松几天。
不开机,不接收那些恼人的信息,是最优的选择。
裴邱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裴邱没有下去觅食,拿出背包里的铅笔和画本,靠坐在床榻上。
右手无意识转动着铅笔,黑眸没有情绪地盯着纯白的画本。
她该画什么呢?
画树?画人?还是画这周围的一切?
可是,这些有什么好画的。
裴邱没有情绪的眼眸倏地涌上烦躁,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烦躁。
画不出画这件事,在父母离世后就开始了,裴邱常常盯着画纸发呆,拿着画笔却不知道该画什么。
就像是画画的本事突然被收回一样,画笔变得刺手,画纸变得刺眼,颜料突然变得惹人厌。
裴邱开始逃避触碰画笔画纸,将价格不菲的颜料统统丢掉,等做完一切,回头看着空荡荡的画室时。
心中涌上巨大的恐惧和害怕。
是的,面对空荡荡的画室,裴邱再也无法逃避了。
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她的爸爸妈妈是因为自己才离世的。
如果自己没有说想要那一幅画,没有说想和他们一起在零点一起吹灭蜡烛。
那么,他们就不会半夜往回赶,那么司机也不会疲劳驾驶。
裴邱颤着手,看到后备箱里烧到只剩一半的画时,她突然捂着嘴跑到一旁干呕,她无法停下。
明明吐不出什么,眼前被生理泪水打湿,前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因为自己,她没了爸爸妈妈。
裴黎和裴桃没了爸爸妈妈。
裴邱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
甚至恶心自己。
画不出画这件事,在她讨厌自己时,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窗外的天亮了,裴邱什么也没做,只盯着画本看了一夜,酒店外传来人群的喧嚣,裴邱这才动了动发麻的手臂。
简单洗漱后,裴邱背着包出门,在早市里买了豆浆和油条后走出早市街。
她来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爬山,从国外回到云川市的第一天,她就刷到了呈山山顶的风景。
正巧裴邱需要消失一段时间来炸出背后按耐不住的董事,于是,她便来了。
裴邱嚼着油条走着,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人影,直直撞到裴邱身上。
裴邱向后踉跄两步,扶着电线杆才堪堪站稳,手中拿着的豆浆掉落,乳白色的液体撒了一地。
裴邱皱着眉盯着地上的豆浆。
“对…对不起…”
女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裴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沉,女生被吓到又连连道,“对…对不起…我我可以赔你…”
女生在身上摸了摸,只掏出来一张五毛钱的纸币,女生攥紧了手,紧着嗓子道,“抱歉…我…”
女生窘迫地看向裴邱,尴尬又害怕地将仅剩的五毛钱给她。
裴邱视线从地上慢慢移向跌坐在地上的女生,身上的校服被洗的发白,黑色的长发乱糟糟的扎在身后,脸上脏兮兮的。
裴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很脏,这是裴邱的第一感觉。
裴邱一句话未说,绕过她朝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