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下地宫(1 / 1)

黎明前的瑶寨静得能听见露水滴落的声音。我坐在竹屋门口,检查潜水装备。氧气瓶、面镜、防水手电、匕首——每样东西都检查了三遍,但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昨晚的梦境太过真实:我在水下被无数青铜枝桠缠绕,而那些枝桠末端都长着张起灵的脸。

“睡不着?”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张起灵站在晨雾中,手里提着两套潜水服。他的黑发沾着露水,在晨光中泛着银色的光泽。比起前几天,他的眼神清明了许多,那种疏离感减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点。”我接过潜水服,“你确定要从那个溶洞下去?”

他点头:“地下河的支流。直通祭祀坑。”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安全的路线。”

安全?我暗自苦笑。在张起灵的字典里,“安全”大概和我们常人的定义不太一样。

胖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眼睛还半闭着:“我梦见自己在火锅里游泳......咦,装备都准备好了?”

解雨臣带着两个解家伙计走过来,他们抬着一个金属箱子,看起来分量不轻。

“声呐探测仪。”解雨臣简短地解释,“昨晚根据小哥的描述,我让人从最近的据点送来的。”

张起灵看了一眼设备,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晨光渐亮时,我们来到了位于村寨西北方的一处溶洞入口。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要不是张起灵带路,根本发现不了。拨开藤蔓,一股带着腥味的冷风迎面扑来,洞内漆黑如墨。

“地下河从这里进入祭祀坑。”张起灵打开强光手电,“水道约200米,尽头被石门封住,但左侧有缺口。”

解雨臣调试声呐设备,屏幕上显示出水道的三维图像——确实如张起灵所说,尽头处有一道明显的障碍物,左侧有个狭窄的通道。

“水温18度,能见度预计不超过两米。“解雨臣检查着数据,”水底可能有漩涡,注意安全绳。”

我们穿戴好装备,张起灵在最前面,我紧随其后,然后是胖子和解雨臣,两个解家伙计留在洞口接应。踏入水中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透过潜水服扎进皮肤,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潜水灯的光束在水下形成一道光柱,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水道比想象中宽敞,但顶部垂下的钟乳石像无数利齿,随时可能咬合。张起灵游动的姿势流畅得像条鱼,几乎不激起水花。我努力跟上他的节奏,但笨重的装备让我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大约潜行了五分钟,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石门,表面刻满符文,与石阵上的纹路相似。正如声呐显示,石门左侧有个不规则的缺口,勉强能容一人通过。

张起灵停在缺口前,转身用手势示意我们小心。我凑近观察,发现缺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硬生生撞开的。更诡异的是,那些“断裂处”闪烁着金属光泽——这石门表面是石头,内部竟然是青铜结构!

我们依次穿过缺口。里面的空间豁然开朗,潜水灯的光束突然照不到边际。我调整浮力慢慢下潜,当脚触到底部时,扬起一片泥沙。等浑浊散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差点呛水——

无数青铜枝桠从水底向上伸展,像一片被冻结的森林。每根枝桠上都缠绕着人类尸骨,有些已经完全白骨化,有些却还保留着干枯的皮肤和头发,仿佛被青铜\"吞噬\"到一半时突然停止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尸体的面部表情都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诡异的微笑。

胖子游到我身边,潜水灯照向最近的一具尸体。那是个中年男性,穿着90年代的探险服装,胸口别着“93年科考队”的徽章。他的腹部被一根青铜枝桠贯穿,枝桠末端分出无数细丝,像血管一样扎进他的四肢和颈部。

我胃部一阵绞痛。这就是日记里最后提到的“它们从青铜里爬出来了”吗?

解雨臣游向一具不同的尸体——那是个古代装束的干尸,穿着明朝服饰,腰间挂着锈蚀的腰牌。他小心地取下腰牌,擦去上面的沉积物,露出“汪”字徽记。

张起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游向中央最粗的一根青铜柱,那柱子直径超过一米,表面布满比蛇纹更复杂的图案。当他的手触碰到柱面时,整片青铜“森林”突然亮起微弱的青光!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在发光——准确地说,是手腕上的蛇纹淤青在散发青蓝色的光晕。更可怕的是,那些缠绕尸体的青铜枝桠似乎对光线产生了反应,开始缓慢蠕动,像苏醒的蛇群。

张起灵僵立在青铜柱前,像是被定住了。我游过去想拉他,却在接触他肩膀的瞬间,眼前闪过一连串破碎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数百名工匠在建造青铜结构...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监督工程,他穿着明朝官服,胸前挂着与干尸相同的腰牌...张起灵(或者说,长得和张起灵一模一样的人)被铁链锁在中央石台上,无数青铜丝扎入他的血管...

画面戛然而止。我猛地后退,差点撞上胖子。张起灵也回过神来,眼神中充满震惊和痛苦。他对我做了个“上去”的手势,显然也经历了类似的幻象。

就在这时,胖子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搅动。我转头看去,只见他正拼命挣扎,脚踝被一根青铜枝桠缠住了!解雨臣游过去帮忙,用匕首砍向枝桠。出乎意料的是,青铜竟然像活物一样流血了——暗绿色的液体从切口处涌出,在水中形成诡异的烟雾。

我赶紧游过去帮忙。当我的手碰到那根枝桠时,上面的青光突然变成了红光,枝桠像是被烫到般松开了胖子。更奇怪的是,我的指尖渗出的血珠在水中没有溶解,而是形成了一颗颗发光的红珍珠,缓缓下沉。

张起灵游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眼神震惊。他指向青铜柱底部的一个圆形凹槽,又指了指我流血的手指——那凹槽的形状和大小,刚好能容纳一只手。

我摇头,拼命比划“不”的手势。但情况已经失控了,更多的青铜枝桠开始蠕动,向我们包围过来。解雨臣和胖子背靠背防御,但匕首对这么多枝桠根本无济于事。

张起灵的眼神变得决绝。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强行按向那个凹槽!

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剧痛从手掌直冲脑门,仿佛有人往我血管里灌了熔化的金属。我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炸开无数彩色光斑。青铜柱表面的纹路全部亮起,形成一个复杂的立体图案——那分明是一棵枝繁叶茂的青铜树!

整个祭祀坑开始震动,顶部的钟乳石纷纷断裂坠落。青铜枝桠全部缩回地面,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远处传来沉闷的机械运转声,比石阵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张起灵拽着我后退,解雨臣和胖子也游了过来。我们刚离开青铜柱范围,一道隐藏的石闸突然从顶部落下,封住了我们来时的缺口!

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解雨臣指向右侧,那里出现了一道之前没有的裂缝。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朝那个方向游去。

裂缝通向一条狭窄的水下隧道,我们不得不卸下氧气瓶拖着前进。隧道不断向上倾斜,但水位上涨的速度更快。我的肺开始灼痛,视线边缘出现黑斑。胖子在前面拼命蹬水,解雨臣的嘴唇已经发紫。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张起灵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猛地向上一提——

我的头冲破水面,贪婪地吸入空气。我们处在一个半淹的岩洞中,水位还在上涨,但至少现在能够呼吸。胖子趴在一边干呕,解雨臣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装备。

“机关......”张起灵喘息着说,“我们激活了排水系统。”

“什么排水系统?”我抹去脸上的水。

“整个地宫是个巨大的机关。”他的声音异常沙哑,“汪藏海设计的。用活人祭祀......维持运转。”

我盯着自己的手掌。接触凹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烙印,形状像是缩小版的青铜树。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觉到——不是幻觉,而是真切的感知——地底深处某个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现在怎么办?”胖子虚弱地问,“等着被淹死还是被那鬼东西吃掉?”

解雨臣检查着岩洞顶部:“水位上涨会把我们带到上层通道。”他看向张起灵,“对吗?”

张起灵点头,眼神却飘向水面:“问题是......水会带别的东西上来。”

我们沉默下来,只有水位上涨的汩汩声在岩洞中回荡。我的手掌灼痛不已,但更让我不安的是那种奇怪的\"连接感\"——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我与地底深处的青铜树绑在了一起。

“小哥,”我轻声问,“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记忆碎片。”停顿良久,又补充道,“汪藏海用张家人的血......启动青铜树。”

我还想追问,解雨臣突然举手示意安静:“听!”

远处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某种生物在蠕动。声音越来越近,水面开始泛起不规则的波纹。

张起灵拔出黑金古刀,刀锋在水光中泛着冷芒:“准备战斗。”

水位已经涨到我们的胸口,岩洞顶部的出口近在咫尺,但那声音更近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水下靠近,而且不止一个。

我握紧匕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手腕上的蛇纹不再疼痛了。相反,它散发出一种舒适的温热感,仿佛在欢迎那些即将到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