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刘儿看着陈舒蓝和刘绮脸上的表情,快速变了脸色,厉声问道:“什么,他俩也没有回来?!”
陈舒蓝知道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三个小学校的孩子都没有回来,要么就是结伴去玩儿忘记了时间,要么就是——闯祸去了……
陈舒蓝一拍大腿,焦急的奔下台阶,就要朝着学校方向跑去。刘绮冷静思考一番,拉住了陈舒蓝的手腕:“蓝姐,我家那口子就在学校里面当老师,他也还没有回来。按照平时,他如果有事情会提前打招呼告诉我的,周数也不是一声不吭的性格,我猜想,他们几个,应该是在一起,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你不要着急。”
陈舒蓝顿了顿脚步,忧心忡忡看着刘绮。她说的不无道理,然而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变数……
二刘儿冷哼一声,抱着刘浩的手臂颠了颠,换了另外一边:“你们家的肯定是没啥大事儿,但问题是,小睽可就说不准了……”
还没等二刘儿说完,陈舒蓝面色不快沉下了脸。
上一次当着两家人的面,陈舒蓝将刘佳收做了干女儿,虽说明面上小刘儿两口子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二刘儿已经暗搓搓记恨上了陈舒蓝。
平日里两个女人亲亲热热,一方面是看在两个老爷们儿的面子上;另一方面,则是二刘儿吃准了相家一家,做着把刘佳塞给相泽燃当娃娃亲的打算。
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可能性,二刘儿如今,大不如从前那般对陈舒蓝客客气气。
刘绮始终是对着陈舒蓝在说话,闻听此言这才转过头去,缓缓抬起一双向上吊扬的浓墨眉眼,语气颇为冷淡的说道:“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看小睽那孩子做起事情来也是知道轻重缓解的,并不是一个胡闹的性子。你要实在担心,我们不妨往那边走走,左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陈舒蓝缓了缓凝重的神色,顺着刘绮的目光,同时看向了二刘儿。
二刘儿面上一哂,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恰巧怀里的刘浩哭闹起来,嚷嚷着饿了,二刘儿轻轻拍了拍刘浩的后背,柔声哄着。
直到刘浩安静下来,二刘儿这才接口道:“有小睽跟着刘佳,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们帮我留意一下,如果看到她了,让她赶紧回家。”
说完扭着腰身离开了服装厂家属院的门前。
陈婶儿拿着蒲扇坐在小马扎上面,全程就在旁边听着。当她看到这一幕时,朝着二刘儿的后背侧身吐了一口唾沫。
“呸!什么东西!就这还是当妈的呢?!”
陈舒蓝叹了口气,抬头时,看到刘绮双眼澄澈的看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朝着学校走去,还未走出多远,就看到路口拐角处,走来了周政民。此时周政民的额角隐隐渗出汗水,他顾不得擦拭维持住自己的绅士风度,只想着埋头走路尽快通知这几个孩子的家长。
“???what's happening?You seem a bit off today.”
周政民英眉紧皱被银色细丝眼镜遮住了大半,抬头看见刘绮旁边的陈舒蓝时,抿了抿厚唇,将事情大概告诉给了陈舒蓝。
“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小睽现在在哪里?”刘绮在旁边听到了经过,问出了关键问题。
陈舒蓝此时慌乱至极,紧紧抓住了周政民的两只胳膊,仿佛溺水之人握紧的那根救命稻草:“警察那边怎么说?他们去找小睽了吗?”
周政民叹了口气:“他们已经沿着学校附近开始寻找了,另外,也在抓紧联系那个叫赵泽的孩子的家长。我回来是先告诉你们一声,然后赶回派出所里面等着他们的消息。”
刘绮快速追问:“那我们……要不要也在村子里面找找。我记得村委会那里有广播喇叭,可以在村子里面喊一喊他们。我去村委会,你们去派出所和学校那边……”
还未说完,陈舒蓝已经先一步朝着学校附近奔去。周政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对着妻子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跟了上去。
刘绮目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并没有选择跟随陈舒蓝和周政民同一个方向。在去村委会的路上,那种久久无法平静的心绪让她心慌,她强忍着告诉自己镇静,选择相信周数。
不超过十五分钟,徐哥稳稳将红旗轿车开进了拥军路旁的某部队家属院大门。在一番登记问询之后,几人终于进到了里面。
对比后排座位上田欣彤和刘佳的新奇,文哥反而面色凝重,闭口不言。这并不是刘新成的家,而是刘新成爷爷的家。因为离二中比较近方便刘新成上下学,不放假的时候,刘新成会和爷爷奶奶住在这里。
文哥和刘新成当了这么多年的发小兄弟,也仅仅逢年过节来看望过刘新成爷爷几次。这个地方,文哥不愿意提起,因为他小的时候,也住在这里。和刘新成爷爷家,就隔了两栋楼的距离。
见文哥情绪有些消沉,徐哥不无调侃的说道:“是你说让我带你过来的。”
文哥冷哼一声:“你可没说刘新成最近住在这。”
徐哥笑了笑,拍了拍文哥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道:“都过去的事儿了,你还那么介意干什么。”
文哥斜睨他一眼:“在我这,就过不去!”
徐哥见他犯了轴劲儿,索性不再说些什么。当黑色轿车在一处楼房前停下后,徐哥示意他们可以下车了。
“你们在下面等我。”说完,徐哥快步进了楼门口。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新成穿着干干净净的二中校服,双手插兜,摇摇晃晃下了楼。徐哥跟在他的身后。
文哥刚要走上前去,却忽然停下了。
当他们穿过昏暗的楼道走出楼门口时,文哥眨了眨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在徐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文哥看清楚那人的样貌之后,脸色瞬间变了变。
这座水泥管厂在清榆村占地面积非常大,东面的两大块地皮除了小学校之外,便是这个破败的水泥管厂。
相泽燃小的时候曾经和父母路过过,看到许多大车从歪斜的两扇铁架子大门里进进出出。而水泥管厂的大门门口隐藏在路边枝繁叶茂的大树中,唯有半条土路连接着通往村里村外的主路。
水泥管厂的低矮砖墙外围,画满了小广告。每次从这条道上出村,都能看到一个大大的“砼”字,用白油漆刷在了矮墙的最高处。
当时相泽燃还问过父母,这个字念什么,相国富和陈舒蓝也不认识,还是乡下的爷爷后来告诉他,那个字念“tong”,是混凝土的简称,用来做水泥管的。
这一幕让相泽燃印象十分深刻,同时这个字,也因此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然而此时,这座水泥钢管厂里,由近及远能看到墙上写着许多“砼”字。白色的油漆常年经受风吹日晒,早就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水泥管厂内大概分出了三个区域,其中两个区域都能看到操作车和码放得整整齐齐、几层楼那么高的水泥管子。另一个区域,似乎是放废弃材料的,几座高低不平的土堆紧紧靠在一起,上面长满了半人多高的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晃。
土堆下,不合格的水泥管子残缺随意的扔在下面。有些,已经逐渐被泥土埋住了底部。
李晨带着赵泽他们,走的就是这几座小土堆外面的院墙。
相泽燃被李晨和公鸭嗓推上了墙头,还没等他站稳,便跌落进了院墙。还好下面是松软的泥土,并没有受伤。
紧接着,几声闷响。赵泽等人相继爬上墙头,跳了进来。
相泽燃刚想爬起来逃走,便被最先落下来的李晨一把拽住了校服领子。
几人押着相泽燃,穿过一大片疯长的野草,慢慢,朝着水泥管厂的中心处移动。
此时正是工人们放午饭的时间,厂子里面目之所及几乎看不到什么工人。
李晨得意洋洋地看向赵泽,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不再猫着腰前进。
“怎么样,泽哥,我没说错吧。这个点儿就是清净,都没什么人在厂子里。”
赵泽站在整个水泥管厂的最高点,俯视着整个厂子的地皮,更远些,甚至能够隐约看到村子中间的村委会二层小楼。
朝着几个小兄弟扬了扬下巴,公鸭嗓立刻便将人群中间的相泽燃扭着胳膊带上上去。
相泽燃手中握着的医用棉签,所剩无几。他像那是握着周数专门给他准备的短藤棍一般,死死握住那几根棉签。
赵泽看着梗梗着脖子,无声反抗的相泽燃,冷笑一声,上去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相泽燃的后脑勺上。
相泽燃耳边嗡嗡作响,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缓缓蹲了下去。
“小逼崽子,不是之前挺能咋呼的吗,怎么的,哑火了?怂了?”
相泽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赵泽的声音传过来时彷佛都出现了重叠,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就在赵泽意犹未尽还要出手时,周数和竹剑扬悄然摸进了水泥管厂,在远处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我靠,丫疯了吧?!站那么高他不迷糊啊?”竹剑扬小声嘟囔着,根本理解不了赵泽的脑回路。
周数瞧见了单腿下蹲、面露痛苦神色的相泽燃,清冷的双眼猛然圆睁,熊熊怒焰升腾而起,融化了千年静止的冷漠冰川。他眉眼上吊显露出自带攻击性的下三白,清冷矜贵的气质瞬间染上了戾气。
他的视线钉子一样钉在了相泽燃身上,呼吸也隐隐急促起来。但此时他们还不能上前去搭救相泽燃,要等,最好的时机是等待警察的到来,抓到赵泽的现行!
平日里沉着镇定,要在脑子里算无遗策才会行动的周数,此时愤怒的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思绪像是一壶烧到沸点的水,在胸腔内咕嘟咕嘟烧灼沸腾着!
周数极力平稳着呼吸,一点一点,猎豹一般逐渐逼近了赵泽他们所在的水泥管堆。
“数哥,上不上。咱们拉住相泽燃就跑,赵泽他们反应不过来。”竹剑扬压低了声音,轻声建议道。
“等。”
周数简单回复了一个字,眼睛却一下也没有从相泽燃身上挪开。
“还等?再等下去就出事儿了!我看他们是想把相泽燃给扔下去!”竹剑扬逐渐焦躁起来。
不远处,赵泽已经一把拽住相泽燃的胳膊,强迫他从地上站起来。相泽燃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一般,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赵泽拎着相泽燃的胳膊,逐渐走到了水泥管堆的边缘。
向下看去,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下面空空如也,除了砂砾石子之外,丝毫没有能够起到缓冲的泥土或者杂草!
竹剑扬又拽了拽周数的衣服下摆,紧皱着眉头焦急询问道:“你看!别等了数哥!先把相泽燃救下来再说!”
然而,周数快速反手捂住了竹剑扬的嘴巴,一摁,手指搭在嘴唇中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要等。
蛇打七寸。
赵泽就像一条带着腥臭随时吐着信子围绕在身边伺机咬上一口的毒蛇。
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干出那么多擦着法律边缘的坏事儿来了,如果这次他们不能照着赵泽的七寸狠命反击的话,那接下来相泽燃在村子里的生活,将绝不会太平!
——小睽,你相信我吗?
周数心中默念。
——小睽,你能感受到,我就在你的身边吗?
原本被赵泽死死钳制住的相泽燃,摇摇晃晃的身体忽然一瞬间绷紧!在赵泽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和周围人高声调笑时,相泽燃瞅准了赵泽掉以轻心的空档,胳膊猛然发力,一肘击向了赵泽四敞大开的前胸!
“砰”的一声闷响。赵泽脚下踉跄,连连后退几步。
相泽燃快速迈步,双眼锐利盯住赵泽的手腕,骤然蓄力,将他扥了回来。
两个人的位置一瞬间对调过去。
等到周围人反应过来时,赵泽的脚下,已经一只脚踏空,整个人悬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