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墟遗契》第二章 蚀骨幽光

秦斩的玄铁靴碾过地面时，第一声骨裂般的脆响从脚边传来。月光被阴云撕成碎帛，照亮眼前蠕动的暗影——那些贴地爬行的生物正从遗迹入口的裂隙里涌出来，背甲上凝结的黏液滴落地面，腾起滋滋作响的青雾。

“小心它们的触须！”苏璃的警告被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右侧传来老胡的闷哼，一只足有成人手臂粗的肉色触须缠上他的机械义肢，吸盘上密布的倒刺刮擦着金属外壳，迸出蓝白色的电火花。秦斩旋身挥剑，符文剑刃在暮色中划出银弧，却在斩中触须的瞬间被一层半透明的膜状物弹开，反震力震得他虎口发麻。

“不是血肉之躯？”他瞳孔骤缩。那些被斩断的触须并未流出鲜血，断口处翻涌着细密的金色光点，如同被搅散的流萤，转瞬又在空气中重新凝结成丝。最近的一只生物转过畸形的头颅，原本该是面孔的位置裂开三瓣肉瘤，露出内部排列成环状的十二只眼球，每只瞳孔都流转着诡异的靛蓝色。

“是‘墟骸共生体’。”苏璃退后两步，指尖凝结出冰棱，“古籍记载它们能吞噬地脉能量，身体会转化为半能量态——”话未说完，头顶突然传来石块崩裂的轰鸣。秦斩抬头看见，遗迹入口上方的巨型浮雕正在剥落，那些雕刻着先民祭祀场景的石块里，竟嵌着无数枚菱形晶体，此刻正随着共生体的逼近发出频率一致的震颤。

一只共生体突然加速，前肢竟化作四根尖刺，如弩箭般射向秦斩面门。他侧身避开，肩甲却被擦出三道焦痕——那些尖刺表面覆盖着细密的电弧，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腐肉混合的恶臭。身后传来老胡的怒吼，机械义肢的关节处喷出高压气流，将缠在身上的触须掀飞，却见那生物落地后突然膨胀，背甲“砰”地炸开，无数细小的飞虫裹着紫色毒雾扑来。

“闭眼！”秦斩甩出三枚荧光符篆，符文在半空绽开成光网，将虫群困在其中。但下一秒他便瞳孔骤缩——那些飞虫在光网中碰撞时，竟像融化的蜡般融合成新的个体，形成一只展翅足有两米的巨蛾，翅膀上的眼状斑纹突然亮起猩红光芒。

“是精神冲击！”苏璃的声音带着颤抖，她额角渗出冷汗，指尖的冰棱凝结成血色冰晶，“它们的核心……在眉心！”秦斩这才注意到，每只共生体的额头上都嵌着一枚菱形晶体，颜色比遗迹浮雕上的更浑浊，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纹。他握紧符文剑，剑身上的上古铭文突然发烫，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涌入手臂——这是遇到本源之力时的反应。

当第一枚晶体被剑尖击碎时，整个遗迹入口突然剧烈震动。秦斩看见，那些碎裂的晶体中飘出一缕缕灰黑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般缠向浮雕上的完好晶体，原本暗沉的石刻纹路竟开始泛出微光。最近的一块浮雕上，先民跪拜的图案突然扭曲，雕刻的面容竟变得与共生体的头颅一模一样。

“退到石阶下！”老胡突然拽住秦斩的后领，机械义肢的雷达系统发出刺耳警报，“地面能量紊乱，快离开这片区域——”话未说完，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共生体们的触须趁机钻入裂缝，在三人立足的石阶下爆出无数尖刺。苏璃指尖的血色冰晶爆成漫天碎刃，却在触碰到尖刺的瞬间被吸走所有光芒，化作暗淡的碎冰簌簌落地。

秦斩忽然注意到，那些被击碎的晶体碎片正在向遗迹大门汇聚。原本紧闭的石门上，九道环形凹槽正在依次亮起，每亮起一道，共生体的攻击便更狂暴几分。当第七道凹槽被碎片填满时，最近的一只共生体突然直立起身，背甲裂开露出蜷缩在内的人形轮廓，那具“人形”竟穿着与他们背包中古籍插图 identical 的青铜祭服，胸口镶嵌的晶体正与秦斩怀中的古玉发出共鸣。

“那是……守契者？”苏璃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她家族世代守护的《荒墟手札》里，记载着上古先民与地脉签订契约的仪式，守契者需以自身为容器，封印暴走的墟骸能量。但眼前的“守契者”显然已被能量反噬，四肢扭曲成非人的关节，晶体从眼窝、指缝中生长出来，每走一步都留下半透明的能量残像。

秦斩的符文剑突然自动出鞘，剑柄上的龙形浮雕张开蛇口，咬住他手腕渗出的鲜血。当血液滴在剑身上时，所有共生体突然发出高频尖啸，那些悬浮的晶体碎片竟开始逆向聚合，在守契者头顶形成旋转的能量漩涡。老胡的机械义肢突然失控，关节处喷出的气流竟带着诡异的吸力，将他向漩涡方向拖拽。

“用你的血！”苏璃见状立刻甩出冰链缠住老胡，同时对秦斩大喊，“手札里说过，契约血脉能压制墟骸能量——”话未说完，守契者突然抬手，漩涡中落下一道幽光，擦过苏璃肩头，在她斗篷上烧出焦黑的洞。秦斩看见，那幽光里竟裹着无数细小的符文，与他剑身上的铭文一模一样，却透着刺骨的阴寒。

当第二道幽光落下时，秦斩终于做出决断。他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剑身上，符文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些缠绕在共生体身上的灰雾竟被生生剥离，显露出其下残破的躯体——所谓的“墟骸共生体”，分明是被能量侵蚀的人类骸骨，关节处缠着的不是触须，而是石化的神经脉络。

“它们在借我们的能量开门。”秦斩看清石门凹槽的排列，正是北斗九星的方位，而守契者胸口的晶体，恰好对应着摇光星的位置，“老胡，你的义肢能定位能量节点吗？我们需要破坏最后两道凹槽——”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骨手破土而出，指节上还挂着未腐的肌肉组织，掌心托着的正是第八枚晶体。

老胡的机械眼闪过红光：“三点钟方向，浮雕左下角的裂隙！那些晶体是用活人的灵识封印的，我们每击碎一枚，就等于唤醒一个守契者的残魂——”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看见秦斩正将符文剑刺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剑身流入地面，竟在青石板上勾勒出与石门相同的九星阵图。

“当年的契约不该由他们独自承担。”秦斩的声音低沉，阵图亮起的瞬间，所有共生体突然静止，守契者眼中的血色褪去，露出残留的人类瞳孔，“现在换我们来解。”当第九枚晶体破碎时，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门缝中溢出的不是预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浮动的星图，每颗星辰都对应着守契者眉心的位置。

苏璃忽然指着星图中央：“看那里——”一颗暗紫色的星辰正在缓缓转动，星辰表面浮现出古老的契约文，最后一行字迹却在他们注视时渐渐清晰，那是用鲜血写成的警告：“当外来者染指墟骸之力时，真正的守门人，才会从地脉深处苏醒。”

话音未落，石门突然向内坍塌，一股夹杂着腐叶与矿石气息的风扑面而来。秦斩握紧染血的符文剑，看见门后阴影里，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而最深处的平台上，那具坐在石座上的骸骨，手中握着的正是与他怀中古玉严丝合缝的另一半。

老胡的机械义肢发出最后的警报：“能量反应超标……那不是骸骨，是个活着的‘容器’——”话未说完，石座上的身影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窝中涌出的不是黑暗，而是密密麻麻的菱形晶体，每枚晶体里都映着三人震惊的面容，以及他们背包中那本正在自行翻页的《荒墟手札》，最新的一页上，墨迹未干的图画正是此刻的场景，而下方标注的文字只有三个字：“引魂人”。

夜风掀起秦斩的衣角，露出腰侧若隐若现的契约印记——那是三个月前在黑市古董店，他触碰古玉时突然浮现的纹路，此刻正与石门内的星图产生共鸣。苏璃指尖的冰晶再次凝结，却发现这次凝结的不是寒意，而是某种温热的、带着心跳频率的能量，就像……有人在透过冰晶，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们一直在等我们。”秦斩盯着石座上的身影，看见对方指尖微动，一枚晶体从眼窝中飘出，缓缓飞向他掌心的古玉，“不是作为入侵者，而是作为……契约的下一个载体。”当晶体与古玉相触的瞬间，整个遗迹突然亮如白昼，三人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星图上，恰好补上了星图中缺失的三个星位，而石座上的骸骨，嘴角竟泛起一丝极淡的、释然的微笑。

远处传来晨鸟的啼鸣，却被地底深处的震动掩盖。秦斩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星图的脉动渐渐同步，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先民的祭祀、守契者的哀号、墟骸能量的暴走，以及最后一幕——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子，将半块古玉放入石盒，转身走进漫天风雪，石盒上刻着的，正是他们此刻站立的遗迹名称：“归墟之门”。

“接下来，该我们进去了。”老胡关掉发出杂音的雷达，机械义肢竟不知何时吸附了几块晶体碎片，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金光，“只是……门后的东西，真的是我们能承担的吗？”苏璃没有回答，而是伸手触碰石门内侧的浮雕，那些原本静止的先民图案突然动了起来，最后定格在一个场景：三人站在星图中央，而石座上的身影，正将一枚晶体放入秦斩掌心。

风突然停了。归墟之门内，第一缕真正的晨光升起，却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地脉深处。秦斩望着手中融合的古玉与晶体，感受着体内翻涌的能量——那不是敌意，而是某种漫长等待后的释然。他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当玉碎声响彻归墟时，记得帮那些没能回家的人，完成最后的契约。”

现在，玉碎声已经响起。而他们，就是归墟等待了三千年的，引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