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予绷着脸，故意不与贺正骁对视。她挺生气的，决心把贺正骁踢到姚思安那类人里。

沈珒给贺正骁使眼色。贺正骁不情不愿起来，端着两杯酒向温璟予走过去。

温璟予偏过脸不去看他。

贺正骁笑嘻嘻赔礼道歉：“枝枝，我那天喝多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温璟予不想理他。贺正骁那些话刺痛她，同样的，她的那些话也刺痛贺正骁。那是两个阶级的对弈。

温璟予觉得，是她自作多情了，才会把贺正骁当成朋友，实际上对方根本瞧不起她。同样的，贺正骁也是这么想的。

沈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沈珒在桌下握住温璟予的手，温璟予不情不愿转过身。

贺正骁将其中一杯酒递过去，温璟予犹豫了一下接了。

两杯酒下肚，这件事儿表面就算过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维持表面的和气，然后渐行渐远，是大多数关系的结局。

临走前，温璟予同黎书禾又聊了两句。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联系。”温璟予说。

黎书禾抓着她的手恋恋不舍，“回去那么早干嘛？再玩几天，就当是陪我。”

温璟予笑了下，开玩笑的口气：“我要工作呀，工作养你。”说罢，视线在黎书禾腹部扫了一眼，“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记得通知我。”

黎书禾不解，“通知你做什么？”

温璟予耸耸肩，“给我干女儿买大房子。”

黎书禾蹙眉，“别开玩笑。”

温璟予伸手掐了掐黎书禾的脸，“没开玩笑，我现在的存款够在北京买房子了。阿黎，我想告诉你，任何时候，你都有一条退路。”

黎书禾鼻子一酸，“谢谢你，温温。”

温璟予将黎书禾轻轻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别怕，她不是私生子，她可以有两个妈妈。”

有泪从黎书禾眼睛里挤出来。

黎书禾点点头，手臂横在温璟予后背，用力抱紧。

沈珒站在远处，看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贺正骁走过去，站到沈珒身侧。

“抱的真紧。”贺正骁语气酸酸的。

沈珒摇头，“你不懂。”

对面的两个女人，不仅有着相似的境遇，更有十几年的情义。或许温璟予内心最脆弱自卑的那部分，只有黎书禾才能触及。

落地北京，冷意袭来。

出了机场，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车内空调开得很高，哄得温璟予身上暖洋洋的。温璟予将车窗降下来一条缝，外面的寒风吹进，带来一阵清凉。温璟予挺直身子凑过去吸凉气，那感觉很爽。

沈珒看了发笑，提示她：“冷热交替，小心感冒。”

温璟予吸吸鼻子，“哪有那么脆皮。”

她表面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可内心已经碎裂重组过无数次。

后面几天，他们住在一起时，沈珒发现温璟予半夜蹲在卫生间里刷手机。沈珒偷偷看过，她的浏览记录都是自己的名字。温璟予试图从网络上的各种缝隙里搜索自己的爆料。

沈珒决定跟她谈谈。

“你在害怕。”沈珒语气笃定。

温璟予摇头，“不怕，你都处理好了。”

沈珒眯着眼睛看她，“那些东西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照片也是摆拍的。”

温璟予表情很轻松，“嗯，我知道。”

她太过平静，平静到让沈珒感到害怕。

沈珒犹豫了很久，艰难开口：“你要看吗？”

温璟予眼皮跳了一下，嘴唇嗫嚅着：“不看。”

沈珒蹲下，将人搂在怀里。

温璟予回抱住他。

“你结婚后，我们就断了吧。”温璟予忽然说。

沈珒沉默。

“不要再见面，你也不要再管我，彻彻底底的断了。”

沈珒心头猛然一惊，推开温璟予，眼底都是惊恐。

“你要去哪？”沈珒问。

温璟予笑笑，“哪都不去。”

沈珒不信，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你还是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也可能看不到，但不论怎样，你都别再插手。”她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讲故事，娓娓道来。

“苏玫也是你的人吧。”

沈珒眉心抽动。

“我早该想到的。”温璟予自嘲，“你从来没有放下我。”

温璟予抬眸，双手捧着沈珒的脸，目光柔情缱绻。“不要做傻事。”

沈珒太阳穴狂跳，“我胡说的醉话，你当什么真啊。”

温璟予摇头，“你好好的，我也能好好的。”

“你会忘了我吗？”沈珒问。

温璟予笑笑，“我想忘了。”

“你呢？”温璟予问。

沈珒微笑沉默。

“你忘不了我。”温璟予亲他嘴唇，“我了解你，被迫失去的人会一辈子扎根在你心里。

可是沈珒，我希望你忘了我。忘了我，好好生活。”

沈珒眼睛红了。

温璟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可能会带走你一件礼物。”

沈珒不明所以。

温璟予抽出脖子里那条项链，手指掐着下面的蓝色吊坠。“它原本是一枚戒指吧。”

沈珒心惊。温璟予永远有他无法企及的敏锐。那种被称为第六感的东西，是女人的天赋，是男人的梦魇。

沈珒亲吻那吊坠，“是，原本想做戒指来着。”

温璟予流着泪微笑，“你要向我求婚吗？沈司誉。”

沈珒点头，“婚礼都办过了，哪能没有求婚的戒指。”

温璟予想到那件婚纱，是她从那栋房子里搬走时唯一带走的贵重物品。沈珒在她衡山路的家里见到了那件婚纱。

温璟予举着那玫吊坠，提醒他：“可以开始了。”

沈珒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简陋公寓的卫生间里。温璟予坐在马桶上，这求婚环境会不会有点太怪异了。

温璟予不甚在意，摘了项链放到他手心，催促道：“来吧。”

沈珒酝酿好情绪，单膝跪地，举着那枚蓝钻吊坠，语气郑重又诚恳，仔细听还有点哽咽。

“温璟予。”沈珒停顿。

“你愿意嫁给我吗？”

男人的声音在颤，举起吊坠的那只手也在颤。冷白的灯光下，沈珒的脸白到近乎透明，额头青筋突起，一跳一跳的。

温璟予的膝盖软了，浑身脱力，如果不是坐在马桶上，她现在可能站都站不稳。

眼前的场景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现实与梦境重叠，温璟予恍惚到说不出话来。

沈珒深呼吸，平复好情绪，调整到更郑重的音调又问了一遍。

“温璟予，你愿意嫁给我吗？”

面前的男人，面容清隽，手中的蓝钻在灯光的映射下美到刺眼。

温璟予仰头将眼泪逼回，接着狠狠点头：“我愿意。”

“我愿意。”温柔、坚定、掷地有声。

酸涩与甜蜜交织，温璟予搂着沈珒的脖子，忘情接吻。

狭窄的卫生间里，“你愿意嫁给我吗？”与“我愿意。”交叠着回响，久久不散。

多年之后，主持人问起温璟予第一次被求婚的经历，温璟予有点不好意思。

她说：“在卫生间里。”

下面观众一片哗然，思绪不免跑偏。

温璟予被弄了个大红脸，忙不迭解释，结果是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