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祖父带着男孩上楼，顾南星才试探性地开口：“祖父，这位是萨尔吗？”

顾子邺也因为这边的声音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萨尔看着他们好像更加疑惑了，祖父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又用瀛族话向他介绍起家人。

顾南星这才打量起这个小男孩。

衣裳的颜色有点素但是感觉很厚实，头上带着个小帽子，脸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一双手也生了肿胀的冻疮。

他应该是来报答祖父送菜和平时的照顾所以抓了两只野兔，但是没见过他们一家人，现在眼里倒是有几分了然和欣喜。

“我叫，沙尔。”萨尔看向他们，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但也能理解。

“我叫顾南星。”顾南星微笑着，萨尔看着面前女孩的笑容反而更仓促，转过身好像要离开的架势。

“留下来吃饭吧。”这句话祖父说的是是瀛语，顾南星却听懂了，她就是感觉瀛族人说的话像是现代的某种方言，她知道一些简短的句子但是不多。

萨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不太干净的衣裳，有些踟蹰，但见大家脸上都没有异样的表情，点了点头。

顾子邺很自来熟，想起祖父说萨尔和他一般年纪便兴冲冲地冲上去找他聊天，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俩孩子认认真真的打着手语比划着，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爹爹我来吧。”顾南星走出门槛看着生火的爹爹，炒菜的祖母和切菜的祖父，走过去帮顾玄卿放起了柴火。

“星儿……”顾玄卿把顾南星的手拨开，“这个爹爹来就好。”

哦，我的好爹爹。

看着祖父案板上的兔子，中午算是加餐，但是她好无聊啊，大哥在后面的小院子里练剑，娘亲她不敢单独接近，子邺现在和萨尔在一起，山药和迎春在打下手，她只能默默地玩起笼子里另一只还没被吃的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比快要被吃的那只兔子小一些，棕黄色的毛戳起来很舒服，有点胖，好可爱呜呜呜。

偷偷打开木笼，顾南星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一粒黑色不明物体从她的衣服上掉了下去。

兔屎，好几粒。

？？？

让人尴尬的事情有很多，没必要让兔子拉屎拉到她身上的。

“抱歉兔哥。”顾南星僵硬地把兔子放回笼里，细嗅一口，有一点点的味道，兔子大概率是应激了，能理解但是不想接受。

偷偷跑回轿子上拿了衣服换，抱着换下来的衣服时经过院子却被大哥看见了，顾南星有些僵硬地笑着：“大哥……不是练剑吗？”

顾砚瞥了一眼顾南星手里的衣裳，微微皱了皱眉：“嗯，刚练完，你怀里？”

习武之人的嗅觉听觉会比一般人灵敏些，顾砚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不算难闻，但是也不怎么好闻的味道。

果然还是会问吗，本来顾砚身上就带股子高冷肃杀的气场，这样皱眉问她压力好大。

“昨……天的换洗衣物。”别问了别问了，这么丢脸的事她真的编不下去了。

顾砚点点头，没有多问。

警报解除……卧槽！顾子邺什么时候来的，他不是和萨尔在一起吗？警报拉响。

“姐，你这件衣服上有东西，”顾子邺小跑过来把顾南星怀里衣服上粘连的一颗兔子排泄物取下来，拿到顾南星面前，“这个是什么？黑黑的。”

顾子邺你是我的哥，能不能把手上的屎丢了。

当然这些只是顾南星的腹诽，她是不可能跟他说的，只会劝他赶紧丢掉，希望不要让她再遇见别人了，她第一次觉得房间到马车的距离这么远。

“顾子邺，你手上拿兔粪做什么？”萨尔正在和顾子邺玩追逐游戏，一上来就认出来他手上捻住的东西。

丢大人。

“兔……粪？”听到“粪”字后顾子邺赶紧扔掉了手里的东西。

顾砚本来是不想追问顾南星的，但听到这些话时他刚好在兔笼前，看到槽里的粪便又闻到那熟悉的青草味……

“咳。”他大概知道妹妹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了，希望不要被祖父他们看到，虽然不会挨骂，但是……自己妹妹怎么呆呆的，直接就去抱了这野兔，当它是宠物呢？

希望这位小朋友吃一堑长一智。

顾砚不是笑点低的人，但一想到妹妹抱兔子的时候肯定是开心且毫无防备的，然后被拉了一身，被人发现为了不让人知道还结结巴巴的解释莫名有点令人发笑。

“姐……”顾子邺唯唯诺诺地凑上前去。

顾南星又羞又恼，萨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看到顾子邺拿着粪顺口就说出来了。

看到姐姐手上的衣裳，他其实知道顾伯伯家是从大地方搬来的，听元娘说是京城来的，京城对于他们这种小地方是个很了不起的地方，他们不说瀛语，而且那里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就连一国之主的皇帝也住那里。

能和皇帝住一起，萨尔知道姐姐他们身份不凡，大概也没有见过野兔，从顾子邺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他甚至连兔粪都没见过。

“子邺，这件事你知我知萨尔知，天知地知，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她还记着要去洗衣服，然后挂到马车里。

还好没人发现，顾南星在小河边把脏的地方搓了一遍，回家时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顾南星好饿，特别是闻到香香的肉味。

“星儿……！”

“来了来了。”根本不用下一句她都知道是要开饭了。

祖父做饭是真的很好吃，有家的味道，这顿饭顾南星不太想吃那么快，因为吃完就得回去，爹爹给祖父他们带了布料、上好的宣纸和笔墨和一些腌制品，祖父也拿了一些肉让爹爹带回去，但是她吃的不是那个肉，是祖父的手艺。

萨尔坐在祖父旁边小心翼翼地吃着饭，顾南星有点心疼，不过顾子邺倒一直给萨尔夹菜。

收拾完后一行人就要上马车。

“等等！！”顾南星听到祖母的大喊，急忙探出头去看，墨青华手里拿着两条串着铜钱的红绳，车夫停下马车，墨青华把红绳递上来。

“前面我和祖父不知道你们会来，听说卿儿写了信，但是还没送到，以为你们今年也不来了…压……压岁钱。”

她一根，顾子邺一根。

这个好像是自己编的，能看的出来，她这两天其实没有经常见到祖母，祖父时是见过好几次的，但是祖母她只有吃饭时和做饭时才见一见，本以为是祖母不喜欢露面，没想到是为他们……

破防了。

“祖母再见！！！”顾南星用力的挥手，引得旁边下地的居民看了过来，又不好意思的躲进马车捂住嘴。

祖父祖母身上都有一种很熟悉的朴实感，就像奶奶一样，突然有点想她。

到枭城时他们又去了外祖父家一趟，小聚没多久后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顾南星其实有点难以言喻的害怕，离二月二十三已经不久，就说明她很快就要嫁给浅煜陌，说起“嫁”，她的害怕从开始在意这个世界时就一直在害怕，而且不知道怎么纾解。

这个世界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如果说穿越这种怪奇的事她现在也是不太相信的，说没有的话她又确实有痛觉。

偶尔她会想她所做出的选择是不是别人有意为之，她如果拒绝浅煜陌会发生什么？她如果没和浅煜陌出门会发生什么？如果浅煜陌不是这样温和的人她惹了他又会发生什么？

16岁的顾南星大脑空白，虽然她本来就不怎么聪明，来了这边也是，她抓不到蛛丝马迹，也找不到这个世界的终点，爸爸妈妈现在好不好？她真的真的，很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