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令狐星朗的马，抵达不归山的时候，天才刚擦黑，但林子却被烟雾填满了，除了干枯的枝杈，什么也看不清。

“大统领，”御林卫催马上前，“这林子看着古怪，怎么里面的树，都不长叶子？”

现在是秋天，于南地而言，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郓州城外的大榕树，即使遭了水，墨绿的华盖，依然能撑起成片的阴凉。

但不归山的浓雾里，看不见生机，只有枯瘦的枝杈，以诡异的姿势，横亘其间。

“这些浓雾，是不是那种叫阴煞的东西？”令狐星朗想起了若云山庄外的残梅，他已经从诛杀紫悦和生擒赤鱬这些事上，看到了阴煞的可怖，他对无垢说，“做场法事，能驱散它们么？”

小和尚阖上了眸。

他在静默里，听见了山雾中的野狼，在嚎叫；也听见了蛇皮擦过树干，蹭出的轻响；甚至还听到了略带惊慌的猿啸。

但他没有听到死灵的呼喊，痛苦的挣扎或是惊惧的哀求。

这座不归山里，没有阴煞！

“此处乃虚妄之地，”小和尚睁开眼，他说，“内外皆未开智，非佛法所能渡也！”

那就是没有阴煞，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令狐星朗摸了摸腰间的长刀，他命人点起了火把，对身边的御林卫说，“入山！”

山路不好走，众人都下了马，只走了几步，令狐星朗就改了主意，他留下两个人照顾马匹，带着余下的人，徒步上山。

地上都是浸了湿潮的烂枝，踩在上面软腾腾的，不一会儿就打湿了鞋子，冷凉顺着脚底往上爬，谁都不再说话。

无垢曾经来过桐城，他和城外的猎户相处过，知道圣灵果长在无涯洞内。

令狐星朗带着刀，手中又有火把，野兽都不敢靠近，他们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猎户口中的无涯洞。

无涯洞其实不是洞，而是一处椭圆形的天坑，洞口长满了青苔，里面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光，生出了些许林木，其中最繁茂的，就是圣灵果树。

却由于洞口湿滑，除了长臂猿和飞鸟，没有其他野兽愿意靠近。

“大统领！”走在前面的御林卫，突然顿住了脚，他压低了声音往后退，“不能再走了！”

“怎么回事？”前面的御林卫让出了路，在火把的光亮下，令狐星朗看见洞口外的岩石上，匍匐着数十头野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洞口。

狼群下不去天坑，它们等在这里做什么？

令狐星朗拔出了腰间的刀，他做了个手势，熄灭了手里的火把，一众御林卫也跟着熄灭的火把，纷纷拔刀后撤，上了老树。

无垢和尚不是武僧，上不了树，他正想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忽觉腰间一紧，被令狐星朗抱住了腰，也上了树。

“别说话，”令狐星朗低沉的嗓音，伴着热气，流入无垢的耳，小和尚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后背贴着宽阔的胸膛，暖热渗骨，脚下的湿凉，霎时消散。

无垢听见了令狐星朗有力的心跳，但他不敢动，狼群盯着洞口，他也盯着洞口。

惨叫声，溢出洞外，长着黑羽的鸟，惊慌的飞了出来，带着血冲进了狼群，被匍匐的狼爪，拍落在岩石之上，摔断了纤细的脖子。

野狼吃掉了黑鸟，血肉被吞入腹中，黑羽飘落，但野狼还是不肯走！

惨叫声还没有消失，有人爬出了洞口。

“大统领，”借着月光，临近令狐星朗的御林卫，认出了那人的衣裳，“是州府的衙役。”

狼群扑了上去，尖利的犬齿，咬向衙役的喉咙。

令狐星朗还想再等等，却看见小和尚扭过头来，在看他，澄澈的眸子好像装满了疑惑，似乎在说，你在等什么？

令狐星朗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裴恒玉，为了把这样一个小东西留在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环抱着的手臂，撤了出来，他用手掌抵在无垢的后腰上，把小和尚推向树干，说，“待在这里，别乱动！”

血染红了斗篷，狼群倒在了血泊之中，即使是令狐星朗和他的御林卫，力战这么一大群野狼，也要付出代价！

“公子！”活下来的衙役，把王睿拉出了天坑，他们护着王睿，审慎的看着对面的令狐星朗。

因为，杀掉狼群的御林卫，并没有归刀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