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帝威(1 / 1)

文秋山和杨海,齐齐看向李涂山。

裴恒玉扫了一眼口齿突然凌厉的宇文君安,心道,

他又没招你,胡乱掺和什么?

既然卢泰觉得儿子在刑部受了委屈,那就让他尝点儿厉害的!

裴恒玉也看向李涂山,道,“刑部办事不力,就让有能力的来办!杨海!卢志和治愈后,由太医看护,移交大理寺关押。杨大人亲自安排守卫,朕不想在纵火案判决之前,再听到,任何与案件进展无关的消息!”

杨海蹙眉,不解道,“纵火案要重审?”

殿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抉择。

卢泰抬眼,直视圣颜,凌厉的眼锋,犹如实质,压向龙椅上的帝王。

窗外,风雪更盛,原本细碎的雪花儿,突然变大,鹅毛一般,扑打在银白色的窗纱上,仿佛千军万马,呼啸而来。

然而,裴恒玉笑了,清冷的笑容,带着三分寒凉,七分讥讽,轻而易举,就将那扑面而来的强横,碾碎!

裴恒玉眼底冰寒,反问道,“这也要来问朕?大盛难道没有律法?刑部和大理寺办案,难道没有章程?要来问朕!”

裴恒玉登基后,对文官,向来尊重,极少厉色。

今日,皇帝虽亲自指派太医,为卢志和治伤,却把人从刑部大牢,转去了大理寺监牢,根本不是在护卢志和,而是在敲打卢相在刑部的小动作。

卢泰很快反应过来,但他在前朝,向来强势!

唯一敢试图压他一头的成国公,正被彻查。他坚信,自己还是那个一呼百应的百官之首!

他赌年轻的皇帝,根本没有胆量,敢跟他翻脸。

但,小皇帝的反应太快了,先遣医送药,后转手,把人从刑部移交到大理寺,有律可查,有法可依,反而让卢泰带走卢志和的意图,还没说出口,就化为了泡影!

卢泰虽然强势,但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他一个人努力的成果。

这条仕途之路,整整耗尽了卢氏几代精英的心血,他不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而弃家族利益于不顾,自毁羽毛。

卢泰斜睨一眼文秋山,身为百官之首,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枉顾国法,但是,这些马前卒,却可以!

文秋山当即拜道,“纵火案事涉杨大人之子,臣认为,由杨大人主管纵火案,实在不妥。”

“谁说此案由杨大人主管?”

裴恒玉撂下脸色,连那点儿冷笑,都消失了。顷刻之间,窗外的风雪,几乎倒灌进来,整个玉和殿内,都是风声。

文秋山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北风呼啸的青离草场,从身到心都冷透了!

“纵火案由刑部总管,刑部尚书李涂山主审!”裴恒玉的声音,在殿内回响,有如重锤,砸向文秋山,

“文大人离京日久,对纵火案诸多细节,知之甚少,还是不要擅自揣测为好。听闻桐城知州陆斌,是你的同窗好友,他几日前到京,昨日刚与户部交完税粮,今日应该得空,你们数年未见,可要好好叙叙旧!”

裴恒玉的话,点到为止,却如千斤巨石,在文秋山耳畔炸开,轰得他,半个脑子嗡嗡作响。

文秋山与陆斌相识多年,却是年少情谊,自从入京为官以后,甚少来往,这样隐秘的关系,皇帝是从何处得知的?

然而,文秋山不敢问皇帝,更不敢再多言,匆忙告退。

马前卒一走,卢志和挪去大理寺一事,再无转圜,卢泰起身,也退出了玉和殿。

卢志和在李涂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刑,刑部的看守,出了纰漏,李涂山忙着回去抓眼线;杨海引以为戒,赶着回大理寺重整人手,接收卢志和,二人也双双告退。

明日过年,卢泰带不走卢志和,回府过年;文秋山没有想清楚,是否要联络陆斌;李涂山和杨海,连家都没有回,各自上衙。

四位重臣,这个年,谁都没过好。

但裴恒玉和宇文君安却很开心,因为除夕夜,御林卫大统领令狐星朗进宫了!

昨日的??雪,一早就停了,天地之间,一片素白。

宫灯燃得早,天还没黑,就全亮起来。

裴恒玉和宇文君安,对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风已住,落雪透过素白窗纱,与白瓷瓶儿里新插的红梅,相映成趣。

“桐城知州陆斌,”令狐星朗身着铠甲,肩上的银色虎头,泛着冷光,“两个时辰前,与文秋山在海棠楼里吃酒。席间,陆斌看上了花魁,要为其赎身,不巧的是,那花魁昨日就被一个富商预定了,两相争执之下,动了手,混乱之间,陆知州被伤到了脸!”

裴恒玉示意双喜搬个圆凳,今日没有大朝,他穿了常服,广袖玄衣,衬得人矜贵高华,裴恒玉坐在软榻上,把托盘里的蜜橘,扔给令狐星朗,道,“坐下说,京兆府去了么?”

“去了。”令狐星朗告了坐。

软榻不高,依着规矩,令狐星朗的座位,不能比皇上高。

双喜特意选了个圆凳,令狐星朗曲腿坐在上面,“文秋山给京兆府的衙役,使了银子,他们放走了陆斌,也没抓住闹事的富商,只罚了海棠楼,一些银子。”

“朝中官员,聚众械斗,”宇文君安手里剥着蜜橘,道,“一旦被御史盯上,陆斌的麻烦,可就大了!京兆府能逮住陆斌,却抓不住区区几个商人,这几个商人,怕是来头不小。”

“世子的意思,”令狐星朗看看那蜜橘,又看看自己手里这个,不敢吃,说,“海棠楼一事,是有人针对陆斌设的局?”

“难说,”宇文君安把橘子掰开,摘净丝络,放到裴恒玉手边的小碟子里,道,“陆斌是桐城知州,要有仇人,也应该在东南,谁会大老远跑到京城来,对他设局?”

“也说不准,”裴恒玉拈起橘瓣,放入口中,想起一个月前,崔寂雷刚回京那会儿,曾对自己哭诉,陆斌怀疑他偷盗桐城粮仓,对其一路追杀,两个人结下了私仇。

崔寂雷九死一生,逃回京城,裴恒玉曾经暗示,如果他报复回去,自己不会追究。

但现在崔寂雷在病中,人事不省,这事儿断然不是他做的,但不是他,还会有谁下此狠手?

裴恒玉转口问,“崔寂雷的伤,有起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