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粮草(1 / 1)

知州下令封城,衙役在外面,挨家挨户的搜。陆斌和季成远不露面了,京城的贵公子,从红楼挪到了驿站,门外的街角,都是盯梢的人。

几天以后,风声鹤唳。

季氏抓了好多人,牢房被塞得满满当当,哀嚎之声,彻夜不绝。

崔寂雷坐不住了,他换上夜行衣,由令狐星朗派在身边的高手带着,躲上审讯室的房梁,听见季成远拷问抓来的嫌犯。

季成远挥动着马鞭,粗声咆哮,“粮食在哪儿?”

季氏的粮仓空了,陆斌和季成远慌了。

严刑拷打没有结果,他们很快就想到了崔寂雷。

他一到桐城,粮就没了,这很难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可是,等他们闯进驿站,去抓人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崔寂雷跑了!

这坐实了他们的猜想,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杀手,被派出桐城!

夜渡泗水,横穿大雁山,崔寂雷失了翩翩公子模样,风餐露宿,由高手护送,一路踏血,逃回京都!

他是新封的参将,皇帝亲命的差事,不但没有办成,还差点儿丢了性命!见到裴恒玉,既害怕又委屈,也顾不得世家仪态,哭得不能自已。

“崔大人,”魏冼问,“季氏此次丢失的粮草,到底有多少?”

这不合常理,崔寂雷是带职的京官,崔氏是望族,身后还有崔大将军,就算是崔寂雷真带走了粮草,陆斌和季成远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追杀,除非有非杀不可的理由!

“臣,臣还没来得及查!”崔寂雷瞪了一眼面容清矍的魏冼,缓声道,“臣去探查的时候,粮仓已经空了,臣粗略算了一下,桐城内外,粮仓比比皆是,如若全部填满,怕是足够二十万边军吃三年!”

二十万边军吃三年?

“桐城囤积这么多粮草!是要......”魏冼的话,说到一半儿,突然顿住,这才惊觉皇帝为何执意要用桐城的粮,补给北疆。

这么庞大数量的粮草,足以支撑桐城自立为王!

偷藏粮草,遮掩消息,季氏有不臣之心!

不管是粮草还是消息,哪个带回京都,都是抄家灭族之祸,难怪陆斌和季成远会对崔寂雷,下此杀手!

“传旨,”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火盆里的炭,被烧得通红,映着灯火,裴恒玉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寒。

他注视着凉夜,道,“桐城粮税,提高七成,东境粮税,提高三成,南楚与北疆粮税减免至一成,其他州府,依照丰年旧例收取粮税,由各城知州,亲自押运,送至京都,若粮食不足,可用同等价值的布匹或金银补充。”

粮税提高七成?是重税!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露了刀锋!

然而,私藏粮草,截杀朝廷命官,是出点儿钱粮就能抵的么?

崔寂雷听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一路北归,身边的高手,死伤大半。他九死一生,才逃回京都,他的命,在皇帝眼里,就值一点钱粮?

裴恒玉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道,“崔卿一路劳累,回去休整些时日,桐城粮草被盗案,悬而未决,等陆斌和税粮入京之后,还得劳烦崔卿,用心彻查!”

皇帝把刀刃,递向崔寂雷。

但崔寂雷没接,因为他没听明白!

他觉得皇帝话里有话,但在裴恒玉冰冷的目光里,终是生了怯。

他不敢再问,更不敢纠缠,逃一般的,退出了大殿,在走进被夜色掩埋的宫道时,还心有余悸。

他把皇帝的每一句话,来来回回重复,却怎么都没弄清,皇帝话里的隐意。

最后,崔寂雷放弃了!

他加快脚步,打定主意,去成国公家,找柳复礼,一起参详。

魏冼窥见了皇帝此举,暗含的刀锋,但他没想过为崔寂雷解惑!

魏冼容貌清矍,那是幼时家贫,吃不饱肚子,留下的病根儿,正因如此,他更担心百姓的生计。

他语带担忧,“陛下圣明,东境得了个丰年,现在民间米价一两银一石八斗,等交过三成粮税,民间粮价会涨到一石一斗,这几斗米的差价,在权贵之家不算什么,却足以让贫寒人家,断了粮!”

裴恒玉听出了魏冼话里的隐意,他同样关注民生,他道,“魏大人思虑周全,丰年自然不能让百姓饿肚子,由户部统筹,从国库拨一成粮价的银钱,补给粮商,把粮价稳定在一石六斗,保证家家户户有粮吃!”

魏冼揣着圣旨,心满意足的走了。

宇文君安还在睡着,双喜端上来的晚膳,摆了一桌子,裴恒玉一个人,对着桌上的膳食,食不知味。

他的心思根本没在这儿!

季氏的粮仓被盗,让沉寂的噩梦,再度苏醒。

那粘稠的血液,仿佛又在脚下蔓延,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咬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裴恒玉烦躁的蜷了蜷脚趾,他极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季氏被盗的粮草上。

除了自己,还有谁知道那批粮草的存在?

他侧目,望向里间,那里躺着宇文君安。

前两世,这批粮草,都被用来供养宇文君安的叛军。

这一世,宇文君安和宇文霜月被困在宫中,还有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盗那么一大批粮草?

查,必须把这个人查出来!

裴恒玉枯坐在烛火前,他的思绪,随着烛火飘摇不定,直至火光彻底熄灭,才对双喜道,“去把安明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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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粘稠,月光清冷,卢晴烟坐在窗下。

四角的屋檐,勾勒出四角的夜空,连月光都被锁入囚笼。寒夜沉沉,仿佛没有尽头。

窗沿上,放着一截断簪,那是相府后院儿的东西。

卢志忧的腿废了,卢老夫人说,娘亲的腿,也没有必要留着,跟着一起断了,又说,犬戎有药,可以医腿,不过犬戎人要用木兰草场来换!

卢老夫人传下话,镇南侯的腿,若能医好,她娘亲的腿,自然也能医好。

“木兰草场,木兰草场,”卢晴烟挂着水光的眸中,渗出阴毒,她喃喃自语,“不知道宇文霜月的腿,值不值用木兰草场来换!”

“娘娘,”紫悦端上一碗酥酪,从门外走进来。

淑妃身边的嬷嬷,被裴恒玉杀光了,丞相府跟过来的老人儿,只剩她一个。

紫悦拿走卢晴烟面前的断簪,劝道,“家里的事,虽急,但娘娘也要顾惜自个儿的身子,秋夜风寒,娘娘这样在风口里吹,病了可如何是好!”

卢晴烟不觉得有多冷,风吹酥酪,反倒溢出了乳香,她问,“前些日子,北边儿送上来的两匹马,可还在?”

“在的。”紫悦把银簪包入帕子,“原是娘娘搜罗来,送给公子的贺礼,如今......倒不能再用了!”

“宝马良驹,空放着也是可惜!”

卢晴烟像是听进去了紫悦的劝,端起那碗酥酪,搅动汤匙道,“着人给文惠公主送去,说是本宫给公主的压惊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