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弟弟意外(1 / 1)

野麦疯长 徽墨白 1166 字 5小时前

她猛地低下头,假装被文件上的灰尘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呛了出来,才掩盖住那一刻几乎失控的失态。

日子在这种高度紧绷和不断被细微相似点刺穿的循环中滑过。余小麦感觉自己像一根被反复拉扯到极限的皮筋,随时都会“嘣”的一声断裂。她迅速消瘦下去,眼底的阴影浓重得化不开,原本灵动的眼神常常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涣散。只有当她把自己完全投入到那些繁复的藤蔓组织切片观察中,在显微镜下那片微观世界里,她才能获得片刻喘息的宁静。家里接连的变故——母亲离世差不多一年,丈夫陆远山也走了快半年——留下的巨大空洞,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似乎被暂时压抑,却又在每一次相似点的冲击下,裂开更深的缝隙。

转机以一种意外的方式降临。

那天下午,余小麦正在临时办公室处理一组异常复杂的根系渗透压数据,桌上的旧式座机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是弟弟建国从家里打来的(余家村东头,离基地实验田仅几百米)。电话里,建国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和沮丧:“姐…你快回来!我在藤田里架防护网,梯子没踩稳,摔沟里了…脚踝钻心地疼,肿得老高,动不了了…爸一个人弄不动我,村卫生所的大夫说得赶紧去县医院拍个片子!” 建国是余家村最早响应基地号召种植解毒藤的农户之一,靠着那十亩精心伺候的藤田(就在基地试验田隔壁),日子才渐渐有了起色。他不仅是家里现在唯一的壮劳力,更是余家村藤田种植的带头人之一,和陈向明他们的接触,也始于基地对种植户的技术指导和定期巡查。

余小麦的心瞬间揪紧!她丢下笔,抓起外套就冲出办公室,几乎是跑着穿过基地的实验区和办公区,直奔几百米外自家弟弟的藤田。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只见建国痛苦地躺在田埂边的沟里,右脚踝肿得像个发面馒头,脸色煞白。父亲余老栓正吃力地试图把他扶起来,急得满头大汗。

“建国!”余小麦冲过去,和父亲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身材壮实的弟弟从沟里弄出来,扶到田埂上坐着。看着弟弟痛苦的样子和肿胀的脚踝,余小麦心急如焚:“得赶紧去县医院!爸,你看着建国,我去基地看看有没有车!” 基地这边肯定有去县城的车,找负责人或者陈向明协调一下最快。

她安顿好父亲和弟弟,又拔腿往基地跑。刚跑进基地办公区的小院,差点和正从里面出来的陈向明撞个满怀。

“余工?”陈向明看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焦急苍白,眉头习惯性地微蹙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再次刺了余小麦一下),“出什么事了?”

“陈…陈工!”余小麦喘着气,急声道,“我弟弟建国,就在隔壁他藤田里,架网摔了,脚踝肿得厉害,可能骨裂了,得马上去县医院!基地…基地现在有车能去县里吗?”

陈向明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朝后勤那边喊了一声:“老王!把皮卡开出来!钥匙在桌上!急用,去县医院!” 他语速比平时快,但依旧沉稳有力。喊完,他看向余小麦:“走,先去建国那边。”

两人快步走向建国的藤田。陈向明腿长步子大,余小麦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到了地方,陈向明只看了一眼建国的脚踝和痛苦的表情,就对刚赶到的后勤老王说:“老王,搭把手,小心点,把建国同志扶上车。” 他自己也上前,沉稳地指挥着,和余小麦、余老栓、老王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建国扶上了停在田埂边的皮卡后座。

“余工,你跟车去,照顾建国同志。”陈向明对余小麦说,随即又看向余老栓,“余老伯,您也上车吧,有个照应。老王,路上稳点,直接开县医院急诊。”

“哎,好嘞!”老王应道。

“谢谢…谢谢陈工!”余小麦看着陈向明利落的安排,心头那股酸涩的感激又涌了上来,眼眶发热,声音有些哽咽。

“应该的。”陈向明简短地说,目光扫过建国的伤脚,又补充了一句,“藤田这边,我会让技术员盯着点,关键期不能耽误。先顾人。”

皮卡很快发动,卷起一点尘土,驶离了田埂,开上通往县城的村道。余小麦坐在后座,扶着弟弟,望着窗外熟悉的村庄快速后退,心绪纷乱。陈向明那沉稳的声音,那高效而直接的安排方式,那句对建国藤田的关切,又一次让她感到一种可怕的熟悉。远山当年也是这样,在她六神无主时,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最关键的解决路径,用最沉稳的态度安排好一切;他对待村民的种植问题,也总是这样认真负责,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这种重叠,让她慌乱的心在找到依靠的同时,也感到更深的战栗。

到了县医院,拍片结果出来,建国果然是脚踝骨裂,不算特别严重,但需要打石膏固定,至少卧床一个月。余小麦跑前跑后办手续、缴费,又和父亲一起把哼哼唧唧的建国弄回家。余家村东头那栋略显陈旧的两层小楼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药油味和愁云惨雾。更让余小麦焦虑的是,正值解毒藤生长的关键期,那十亩藤田的管理怎么办?父亲余老栓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太利索,自己都勉强,更别说下田精细管理那些娇贵的藤子了。

就在她看着父亲佝偻着背给建国端水送药,愁眉不展时,家里的老式院门被敲响了。

余小麦以为是邻居,走过去开门。门外的身影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轮廓,深灰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那只半旧不新的钢表。陈向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网兜,里面是几盒包装精致的营养品和几串新鲜饱满的香蕉。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种平静的沉稳。

“陈…陈工?”余小麦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您…您怎么来了?” 基地就在隔壁,他走过来也就几分钟。

“刚在附近几个种植户田里巡查完,顺路过来看看建国同志。”陈向明语气自然得像在基地交代工作,“他的藤田,基地这边也需要跟进一下后续管理方案。”他的目光越过余小麦,投向院子里面,也仿佛投向了隔壁那片属于建国的藤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