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方寸猛然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撇过头干哕。

虽然是入梦，但那也太真实了一些。

干呕一阵后，方寸忽然掀开枕头，将压在下面的画片拿了出来。

一、二、三……四十五。

少了五张。

也就是说他的入梦卡，本来应该正好五张。

不对！

方寸余光一瞥，发现枕头边还有一张几近透明的画片。

而这张，他从来没有过。

方寸拿起仔细端详片刻，终于想起来，这是入梦龙华界时，他从鼻涕虫那里抢来的两张入梦卡之一。

梦里的东西居然可以具现到现实！

好神奇！

趁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方寸凑到杨正义身边问道，“我那画片少了几张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嘿嘿，今天你再跟我玩几把，我就告诉你。”杨正义道。

“你也不怕再输个精光？”

“没事，放心好了。大不了我再买。”

“行。”

正说着，方寸忽然偏头看向一边，却见樊於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让人如芒在背。

樊於期，瘦瘦弱弱，大眼睛，流着鼻涕，一眼看上去有点像个懵懂的小和尚。

“看什么看？”方寸凶道。

樊於期弱弱扭过头道，“没，没，没看什么。”

还是个结巴。

方寸懒得理他，又和杨正义勾搭在了一块。

课间，三年级二班教室。

方寸和杨正义再次对拍画片，这次双方玩了个大的。

满堂红加叠罗汉，全部翻面才算胜。

杨正义五指并拢，捏着空心掌，全神贯注拍了一下后，翻面的反倒寥寥。

轮到方寸了。

方寸刚准备好，就看到眼前杨正义好似成为了一个透明体，和方寸之间连接着一条透明的丝线，杨正义若有似无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翻不过来，翻不过来，翻不过来……”

一晃神，异象消失。

方寸看了杨正义一眼道，“你在诅咒我翻不过来？”

话出手落。

杨正义一愣，“啊？”

心说他怎么知道？

再一看，画片全部翻面。

“假的吧……”杨正义不信道。

“嘿嘿，我就笑纳了。”方寸将画片收起来。

看到杨正义一脸失落，方寸又将刚赢来的画片送到杨正义手上。“呐，还给你，咱俩谁跟谁啊，我还能真赢你的不成。”

“晓虎……”

“赶紧拿着。顺便问问你，为什么睡一觉过后，画片会少了几张？”

“这个啊，是因为少的那几张画片变成入梦卡了。

一般来说，每十张画片大概率会生成一张入梦卡，不过也不是绝对。入梦卡只要产生，就不会再变回来了。而且只能在梦里用。

这也是为啥大家都想多赢点画片。”

“原来是这样啊。”杨正义这么一说，方寸也就理解了。

“还有个问题，入梦卡能带到现实里吗？”

“不能。”

“不能？那这个入梦卡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里？”方寸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入梦卡。

谁知杨正义看了看方寸摊开的手，看傻子似的说，“你没病吧？你这手上啥也没有啊。”

“什么叫啥也没有？这不就是嘛！”方寸捏起入梦卡凑到杨正义眼前。

谁想杨正义还是道，“真的没有。”

“等等！你看不到是吗？”

“不是看不到，是就没有。”

“对，就没有，我逗你玩儿的。”方寸将入梦卡收起，他想到了某个可能。

或许，入梦卡真的只有他能看见。

“斗烜，你知道入梦卡是怎么回事不？”方寸在心中呼道。

“我哪儿知道，不过这东西，有些奇怪，上面貌似承载着某种规则。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斗烜疑惑道。

“要你有什么用？”方寸嫌弃道。

中午，108宿舍。

和杨正义再度友好交流一番，并将画片还给对方后，杨正义对方寸的态度明显亲近许多。

“厉害啊老虎，你咋就这么会玩，明明是我教的你，哎呀，下午咱们组队去赢别人吧？”

“行行行，下午再说，现在先歇会儿。”

方寸一语打发杨正义，余光瞥见刘成君手上打零食袋，忽然觉着眼熟。

“斗烜，你看那像不像我的零食大礼包？”方寸心问。

斗烜不应，方寸走过去“唰”一下夺过零食包，拆开一看。

好嘛，小面包，大白兔奶糖，跳跳糖，唐僧肉，酸梅粉，全是他在零食品鉴会上吃过的，也是他最后的奖励。

“你干什么？”刘成君气愤道，“还给我！”

刘成君，短小无精悍，糊脸黑炭沙。

虽是气恼，落在方寸眼中却是可笑。

方寸不屑道，“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奖品！”

“你！你瞎说，这是我刚拿出来的……”

“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吗？零食啊零食，你是不是我的？”方寸对着零食礼包一脸诚恳地问，貌似它真的会回答。

“可笑，难道它还会说话……”

“我是你的，方晓虎。”

卧槽！

刘成君哑然，这，这怎么可能？

“你看，我没骗你吧。”方寸得意一声，心道，懂事啊，斗烜。

“这点情绪根本就不够啊，方寸，你得加把劲了啊。”斗烜道。

坐在床边，方寸忍着心中的膈应，将手中零食挨个送入嘴里。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他的奖励。

方寸不相信零食品鉴会的奖励会是没用的东西。

尽管他也想不明白这奖励怎么会变成了刘成君手里的东西。

然而全部吃完后，方寸除了感到一股五味杂陈外，什么感觉也没有。

难道真的没啥用？

沉思间，方寸又看到樊於期在盯着他看。

方寸心中一恼，恶狠狠道，“看什么看，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樊於期别过头。

方寸收回目光，忽然发现刘成君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方寸一眼瞪了回去。看到自己的脚趾甲，方寸忽然计上心头。

拿出剪指甲刀，方寸将剪下来的碎指甲悄悄夹进了刘成君的毛毯里。

随后又趁着众人午休，将刘成君的毛毯上的毛毛揪了一部分，剪了一部分。

为了防止被发现，方寸特意分散了好几处。

做完这一切，方寸才进入午休。

下午的时候，方寸抽时间去了一次图书馆。

方寸将入梦卡和自身的变化讲给了李璇玑听。

对于入梦卡，李璇玑告诉方寸说，入梦卡是进出龙华界的凭证，上面有龙华界的规则。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入梦卡的范围，包括整个龙华小世界，也就是说，凭借入梦卡，四龙界和火海界也可以进出。

至于自身变化，李璇玑反倒恭喜方寸，说他已经触摸到了六尘法的门槛，并对方寸进行了一番指导。

当晚，方寸终于借助零食大礼包的效果，成功激发味觉欲望，并借此踏入意境第一重，真意境。

彼时，方寸意识进入一片透明空间，一切物象皆为光影碎片。

方寸知道，这就是意境。

透明碎片则是欲望碎片。

欲望碎片上有欲望丝，连接方寸五感。

方寸将其中流转着零食品鉴会的碎片和进入蜃龙域的碎片相聚合，塑造出了意境体，欲望身。

也是这时，方寸忽然发现心境和意境似乎处在一种诡异的叠加态，可以产生一种莫名的联动。

其中悲气可以增强嗅觉，喜气可以增强味觉，恐气可以增强听觉。

这个发现让方寸心中充满意外之喜。

隔天早上，一声尖锐的嗓音刺破了108宿舍的安静。

“这……这怎么都是窟窿！啊？这谁干的？”

方寸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女士正双手抖落着毛毯，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窟窿。

女士烫着棕红的卷发，脸上有些雀斑，和刘成君很像。嘴唇很薄，宛若皮贴于齿。翡色披肩，个子不高，显得有些精干。

刘成君的妈妈，方寸心中明悟。

再看那毛毯上透着光的小孔，方寸心中一紧，假装若无其事地下床。

余光一瞥，又见樊於期在盯着他看。

方寸回瞪一眼，无声动唇，“看嘛呢！”

“知不知道谁干的？”刘妈抿着嘴，质问刘成君。

刘成君一看毛毯那惨不忍睹的样子，有点傻眼。

他心中已经有个模糊的人选，但又不确定。

于是吭哧半天，也没吱声。

“说话呀？谁欺负你了？妈妈在这儿呢！你就指出来，说，谁做的！”刘妈叉着腰，对着宿舍里的一群学生环视一圈，看谁都带着一股怀疑。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察觉到有好戏看的众人晃晃悠悠地收拾着，一个个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刘成君和刘妈。

“君君！不要怕！大胆说！”看出刘成君脸上的犹疑不定，刘妈给刘成君补了一针强心剂。

“可能是……”刘成君眼神瞥向方寸。

“谁啊？”刘妈挑眉。

方寸连忙道，“是他，樊於期。”

一手指着樊於期，生怕刘妈不认识人。

樊於期一呆，连忙辩解，“不不不，不是，不是我，我不是……”

方寸道，“阿姨你看，他都心虚紧张得结巴了，就是他干的。”

樊於期手指方寸，一脸焦急，“是是是，我，是我看见……”

本来就磕巴，越是焦急，越是说不清。

“哼哼”，刘妈冷笑一声，“是他吗？”

刘成君皱眉，不确定道，“好像是吧。”

“还说啥，就是他！”围观的姜皓天道。

姜皓天，明眸皓齿，笑口常开。

他欺负樊於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逮着机会，当然是落井下石。

如此一来，刘妈便认定了樊於期，带着他找到王梅，要求王梅给个交代。

最终还是刘成君说“算了吧”，再加上樊於期最后诚恳说“对不起，没有下次了”，刘妈这才放过了对方。

而方寸再次成功帮斗烜吸收了海量情绪。

“干得不错。”斗烜夸赞道。

“你教得好。”方寸回道。

课间的时候，方寸问姜皓天，“你是不是对樊於期看不顺眼？”

姜皓天坦然道，“当然。”

“为什么？”

“为什么？呵，你知道上次‘蹭火花’为啥老师能叫出我不？”

蹭火花，算是姜皓天的一件糗事。

那还是刚来没两天的时候。

老师正讲得激情澎湃，唾液横飞，然后一扭头，看到樊於期在那儿挤眉弄眼的，忍不住道，“樊於期，挤眉弄眼干什么呢？”

樊於期头一偏，老师也一扭头。

嘿，那俩人干啥呢？

察觉到老师异常静止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去，只见靠近窗户的的两个同学相互抱在一起，脸贴着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蹭过来蹭过去，摩擦来摩擦去，仿佛要蹭出来火星子似的。

关键是他们的脸上还带着贱笑，一副闭着眼睛享受的样子。

察觉到声音突然消失，两人猛然一睁眼，正好看到老师黑着脸看着他们。

俩人当时魂都吓掉一半，“哐当”一下就坐板正了。挺胸抬头，两手交叠在课桌上，一副认真听课的三好学生模样。

“姜皓天，李根松，你俩给我站起来！”

然后俩人跟弹簧似的，“蹭”地一下就站直了。

只是头低着，各自半边脸红得要出血一样。

“你们干嘛呢？啊？”老师怒声吼道。

“说话啊！干嘛呢？搁哪儿蹭火花呢？”

然后姜皓天一抬头，一副诧异的样子道，“老师你咋知道？”

全班憋笑。

老师气乐了，当场走过去揪着俩人上讲台，把书一放，对着两人指点，“来来来，把你们刚刚怎么蹭火花的再演示一遍，来！”

老师也就这么一说，谁想俩人缺根筋似的，竟然真的搂在了一起，然后脸贴脸，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在哪儿蹭啊蹭，蹭啊蹭……

也不知道底下谁先“库库”发出了声，然后全班就憋不住了。

老师大发雷霆，“喜欢蹭是吧？去，上后面站着蹭去，给我一直蹭到下课……”

“因为樊於期举报？”

“他那个批样敢吗？因为他特么老是看我们，自己还老是被老师点名，结果就把我带出来了。真的不想说他。”

“确实。”方寸深有同感。

“跟我一起玩吧，老虎。”姜皓天邀请道。

方寸欣然答应，“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