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万草原的落日像熔化的铜汁泼进锡尔河,河水漫起一层金红。耶律大石甩去弯刀上的血珠,刀脊映出他眉骨新增的箭疤——三日前塞尔柱十万联军在此溃散,苏丹桑贾尔的镶金王帐被踏成泥沼,伊斯兰世界震动的余波正随暮风扫过新坟。
“清点战俘!”副将拽起个瑟瑟发抖的波斯文官,“他说桑贾尔逃往忒耳迷了……”
耶律大石却俯身抓起把砂土。砂粒从指缝泻下时,几缕石英闪出莹白微光——正是半年前商队从白羽沙碛带来的解毒砂。他忽将砂土撒向俘虏:“告诉你们的诗人,此战不是终点。”
波斯人颤抖着翻译,却见砂粒在血泊中凝成契丹小字:
“砂聚为城,文脉铸魂。”
虎思斡耳朵的新都工地,汉匠王栓子正把墨线弹在夯土墙基上。突有马蹄踏碎晨曦,契丹监工挥鞭抽向蹲踞的葛逻禄工匠:“菊儿汗有令,今日必立孔圣牌位!”
“草原立孔庙?”葛逻禄首领阿尔斯兰踹翻供桌,“我们拜火,突厥人信真主,契丹人供佛祖——让汉人的泥像压谁头上?”
争吵声被号角切断。耶律大石的白马踏过木屑,马鞍悬挂塞尔柱王后的金纱。他亲手扶起孔子牌位,突然拔刀削去“大成至圣”的“圣”字:“此地只称‘先师’。”又指王栓子腰间的鲁班尺,“明日开科举,通汉文、精匠作者授官!”
牌位立起那夜,阿尔斯兰的帐篷窜起妖火。火堆里烤着半卷,书页间夹着党项人的鹰羽箭
咸清三年的税吏在撒马尔罕城头悬起铜秤。粟特商人抬来十袋小麦,税吏却摸出块银牌:“感天皇后的新令——汉商纳粮一斗,突厥人三斗,穆斯林五斗!”
“凭何区别?”商人掀开麦袋,金砂从麦粒间泻出,“我们给塞尔柱纳贡也……”
弯刀劈下时,税吏脖颈喷出的血染红银牌。阴影里转出萧塔不烟的玄甲卫队,女皇的雕弓仍搭着箭:“本宫悬牌三日,等的就是你这金国细作!”
尸身栽进护城河时,卫队长从假税吏怀中搜出密信。信上金国字迹被血晕开:
“推苛政,激民怨,乱其国本。”
真正的税吏尸体当夜在河滩被发现,掌心紧攥着混毒的砂——与三年前捺钵水源的瘟砂同源
铸币坊的铜臭熏得人睁不开眼。萧塔不烟抓起把新铸的“感天元宝”,钱孔穿绳勒进她指腹:“掺白羽砂的铜锭够几炉?”
“只够三千贯。”王栓子展开西夏残卷,指着一行朱批,“若要解钱毒,需贺兰山髓……”
话音未落,地炉突然爆炸!飞溅的铜液烫穿皮帘,阿尔斯兰带葛逻禄武士杀入:“汉钱克死牛羊,今日烧了这妖坊!”
混战中,王栓子扑向熔炉。怀中的白羽砂袋坠入铜水,青烟腾起刺鼻铁锈味。萧塔不烟趁机张弓,箭矢穿透阿尔斯兰的狼牙项链,将人钉在“续兴元宝”钱模上——钱模凹痕正印着反写的“十税一”。
叛乱平息当夜,耶律大石独坐锡尔河畔。水中忽现奇景:白羽砂粒在河底聚成汴梁虹桥,桥头宋徽宗正用金粉题《复燕云碑》;画面碎裂,又拼出西夏碑裂痕里滚落的玉髓;最终砂流涌向虎思斡耳朵的孔庙,庙瓦竟化作振翅海东青!
“陛下!”亲兵急报,“葛逻禄部全族迁徙,说要回白羽沙碛……”
耶律大石将佩刀浸入河水。刀身倒影里,他的鬓发已染砂尘色:“拿朕的银牌来。”
银牌刻着新令:
“免葛逻禄三年赋,赐砂井十口,汉匠助凿。”
月光照亮牌上未干的血迹——那是阿尔斯兰咽气前,咬破手指写下的党项密码:“砂毒非毒,人心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