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照孤舟,玉玺焚天赎国殇
德佑二年(1276)正月十八,临安城破前三夜。钱塘江入海口升起赤色浓雾,五十艘宋军残舰在雾中撞见奇景:七层琉璃阁悬浮于浪尖,檐角铜铃刻着比西夏文更古老的契丹星图——恰是幽冥当铺现世征兆。押送幼帝赵?的元军千户捏碎怀中罗盘,盘中磁针竟渗出黑血,在甲板写下“典龙脉者,永堕酆都”八字。
陆秀夫在颠簸的御舟底层点燃最后一截犀角烛。烛光摇曳间,舱壁显出一张泛黄当票,票面甲骨文记载着靖康旧事:“丙午年(1127),宋徽宗赵佶典汴梁地脉,换二帝苟活九载。”
“原来国运早被先人当尽了……”他苦笑着剖开船舵暗格,捧出传国玉玺。玉玺底部“受命于天”四字正被血丝侵蚀——这正是幽冥当铺的“活契印”4。
舱外忽传来张世杰的嘶吼:“鞑子铁骑追来了!”陆秀夫推窗望去,只见海面漂满燃烧的《武经总要》残页,火光照亮元军船头悬挂的十二颗头颅——皆是宁死不降的御史台言官。
三月十九日,宋军千艘战船被铁索捆成海上孤城。幽冥当铺突然在雷暴中凝实,琉璃阁内走出个穿南宋官服的掌柜,腰间却系着蒙古摔跤手的彩绸腰带。
“典当规则有三。”掌柜指尖划过玉玺裂痕,血珠滴入海浪竟凝成冰晶,“一典龙脉,换幼帝生路;二典气节,换十万军民活命;三典史书,换大宋名号不堕。”
张世杰一刀劈向柜台:“妖人!可是你引元军破我船阵?”刀锋却被账册夹住,册页翻动间浮现画面:伯颜帐中,忽必烈特使正将刻有星宿的骨筹投入火盆——正是当铺的“引路符”。
陆秀夫怀抱幼帝立于船艏时,怀中玉玺突然发烫。海水漫过脚踝的刹那,他看见幽冥当铺的琉璃穹顶映出诡异星象:紫微帝星化作流火,径直坠入掌柜袖中。
“陛下可知为何叫德佑?”他蘸着海水在幼帝掌心写契文,“德者生门,佑者绝路——今日典这国号,换华夏文脉不绝!”
玉玺砸向甲板的瞬间,七重琉璃阁轰然崩塌。漫天飘落的不是瓦砾,而是刻满《春秋》经文的鱼鳞甲,元军箭矢遇甲即焚。
张世杰的帅船沉没前,船舱浮起七十二盏桐油灯。灯芯竟是《资治通鉴》的麻纸捻成,火光中走出峨冠博带的司马光虚影,将典当契约撕得粉碎。
“契成!”
当铺掌柜在狂笑中现出原形——他的左眼是宋理宗御容,右眼却是忽必烈的黄金瞳。海浪突然托起十万溺亡者的手掌,每只掌心都攥着半片碎玉,拼成北斗吞天图。
七日后,宁波港老渔夫捞起个密封陶坛。坛内藏有陆秀夫官帽,帽中塞着浸血的《过零丁洋》诗稿,墨迹被海水晕成新契:
“魂典崖山浪千叠,
血赎炎黄字不灭。
待到星槎贯沧海,
残阳烬里续青简。”
帽檐插着半截断箭,箭杆刻着至元十六年(1279)日期——正是元朝修《宋史》之年。
至正二十三年(1363),朱元璋鄱阳湖大战前夜。军师刘基在帅帐点燃盏怪灯:灯座是崖山沉船的焦木,灯油泛着玉玺金粉,火苗里反复闪现德佑二年典契场景。
“原来幽冥当铺最怕这个。”刘基突然割破手指,将血滴入《过零丁洋》残卷。火光瞬间吞噬帐幕,在夜空映出横跨百年的回文谶:
典国运者国必亡,
赎青史者史长青。